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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秋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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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06/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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割草

儿时家里穷,缺吃少穿,为改善生活,那时村里几乎家家养牲畜,或羊或猪或兔子。牡畜的主要食物是青草,当大人的那时在队上上班,尽管是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但空余时间毕竟有限,这样割草喂牲蓄的任务就落在我们这些小孩子身上。

过完春节,怅然若失,依旧沉浸在霹雳啪啦鞭炮声中的时候。一阵南风吹过,天空水洗似的,瓦蓝瓦蓝,而那田野一夜之间披上了绿装,树上的枝条也柔软起来,迎风摇摆,春天说到就到了。割草去,割草去,本想放学后和小伙伴玩玩扑克,捉会儿迷藏,做大人的开始催了。更有那寂寞一冬了的绵羊也咩咩地叫开了,似乎在向小主人宣告:我饿了,快割草去,快割草去。

背个萝筐,拿把镰刀,呼朋引伴向田野进发了。满眼的是绿色的海洋,随风波动。知名不知名的小草隐藏在麦陇间,怯怯地,娇羞地,想逃过一劫,但还是被发现了。牲蓄爱吃的是大麦花,地里多的也是大麦花。绿绿的,一丛丛,一簇簇,象棉被一样铺展开来。叶儿薄薄的,嫩嫩的,抓在手里,都能抓出水来;花儿指甲盖大小,小喇叭一样,或白或粉红,点缀在绿叶间,迎风瑟瑟地抖动着,象是在彼此私语,又象是在为即将到来的命运叹息。可割草不能清一色的大麦花,大麦花吃多了,牲蓄会拉稀。紧随大麦花的是曲曲菜、刺菜。刺菜顾名思义,叶儿带刺,割的时候要倍加小心。曲曲菜,兔子最爱吃。鲜嫩的曲曲菜,蒸熟了加点盐可当菜吃,苦苦的,涩涩的,别有一番滋味。

天是蓝的,地是阔的,土是松软的。割草说是工作,倒不如说是游戏,而游戏有时不过瘾,干脆捉起迷藏来了。小心地屏住呼吸,覆在麦陇里,一动不动,而做庄的视而不见,慢慢搜寻过来,边搜寻边大喊,我看见你了,出来吧。近了,更近了,而在临身的刹那,猛地跃起,高呼一声哎,大笑着跑开了。

你藏我寻,你追我赶,不知不觉,太阳落山了。此时,才猛然发现,箩筐里空空如也。怎么办,父母还在家里等着呢,猪、羊、兔还在家里嗷嗷待哺呢。有办法,路旁杨树的叶子青翠欲滴,迎风哗啦啦作响,不是正在向自己招手吗。噌噌增,猫上树一样敏捷,随后,咔嚓几声,猪、羊、兔一天的口粮解决了。

太阳渐热起来,脱去长裤,换上短衫,夏天临近了。家里每天都是黑窝窝头,早吃腻了。麦穗,鼓鼓的,溜着吃,远比窝窝头好吃多了。拣几处穗大饱满的,小心用镰刀割下来,埋在萝筐下面,临回家不放心,把上面的草拢了又拢。对了,一沟之隔的东盟台地里种的不是山药吗?枝叶茂盛,蔓爬出老远,那下面该有山药了吧。拔一颗,没有,再拔一颗,还是没有。失望之余,准备返回沟这边时,从沟里突然窜出个大人。都别动,大人大喝一声,而大伙乖乖地站住了。

屋里黑黑的,可有做伴的,大家并不害怕。说说笑笑,打打闹闹,而陈川在一旁竟打着鼾声睡着了,结果立云大喊一声鬼来了,把陈川弄醒了。大家在这里说笑,家里早炸开了锅。得知大伙是被东盟台看地的抓了去,大人匆匆赶来,把大伙接回去了。

夏季,曲曲菜、大麦花、刺菜都已老去,现在新鲜茂盛的是蔓子草和麻申菜,这个季节也是牲畜长膘的好时候。以前,大麦花、曲曲菜拾掇好大会儿,才能弄满筐,而现在蔓子草不但弄满筐,更往上接去,用绳拢着,直到箩筐的把尽头。夕阳下,弯着腰,背着满满筐草,羊肠小道上哼哧哼哧走着,还真有点大人的派头呢。

家在村西,自然往村西的地里去的多,进入暑假后,有的是时间,这样,村子东南西北就没有不去的地方了。而在村子东面,很快发现了新大陆。良种场,名不符实,里面栽的不是桃树吗。红红的,大大的,看得口水直往肚里咽。篱笆、圪针,笑话,这怎么能挡住小孩子呢。扒拉扒拉,爬进去,一个,两个,哎,箩筐还在外头呢。把裤子脱掉,一个个光着屁股,拾掇一番,装满裤腿,急慌慌从里面爬出来。桃咬在嘴里,那可真叫一个甜啊。照样把战利品放在箩筐下面,上面盖上草,乐呵呵地回家了。

尝到甜头,自然还要再去,这次收获的是盘桃,可事不过三,再去的时候豁子口被人堵上了。商议了半天,谁也不敢再进去,于是,大伙结伴又向东进发了。不久,来到滏阳河畔。没有篱笆也没有圪针,但桃树地深处有一个棚子。谁去,没人吱声。你们真是一群胆小鬼,我要是去了,谁也不准跟在我后面去,还是没人吭声。不如虎穴,焉得虎子。猫着腰,一步两步,三步四步,终于到达桃树底下。一个两个,三个四个,而那群胆小鬼看着没事,蜂涌而至,而随着自己一声大叫人来了,大伙一轰而散,胡平甚至把箩筐都撇下了。

夏天永远是快乐的季节,背着箩筐出去不假,但更多的时候是围着树转来转去。纺花娘娘最呆,常附在榆树上,黑压压地挤在一起,蠕动着,似乎为争食忘记了一切,等手触摸上去的时候,才四散而去。纺花娘娘的脖子用母亲做鞋底的线套住,或者用一个薄细片插住,纺花娘娘想飞离魔爪,便嗡嗡地纺起花来。知了远比纺花娘娘精多了,一般落在树高处,即使偶尔落在树低处,不等靠近就飞走了。可在割草去地里之前,早把面筋和好了,或者裤兜里装一把麦粒,出门后把麦粒含在嘴里,反复咀嚼,不久,麦粒也会变成面筋。面筋不耐晒不耐脏,要用麻叶包好,否则会失去黏性。马蜂窝通常隐蔽在高处树叶的浓密处,不容易被发现,而一旦被发现,那就在劫难逃了。你一砖头,我一坷垃,终于立云的坷垃砸在了马蜂窝上,马蜂受惊四起,而大伙早趴下了。马蜂四处搜寻一番,没发现敌情,又纷纷飞回了老巢。第二次,你一砖头,我一坷垃,马蜂窝终于落到了地上。纺花娘娘捉了,知了粘了,马蜂窝落到了地上,心满意足之后,向地里深处走去。找到一处丰盛的水草地,手脚并用,镰刀挥起,刷刷刷,刷刷刷,箩筐一会儿便满载了。

接连下了两场透雨,地里的玉米一恍惚个把人高了,蝉声微弱起来,夏天不知不觉过去了。秋天对小孩子来说是忙碌的季节。这一季节不仅要准备牲畜眼下的食物,还要准备牲畜过冬的食物。于是,草割了一筐又一筐,纷纷晒在大街上,待晒干后再垛到房上。草垛到房上小山似的,那年冬天傍晚,上房给羊拿草,一个火球冲天而起,划了一道弧线落在了立云家的院子里。我至今也想不明白,那火球究竟是怎么回事。

夏天,割草的间歇树上有纺花娘娘、知了供把玩,秋天,割草的间歇地里有田鼠窝可挖。挖田鼠窝远比捉纺花娘娘、粘知了有趣多了。挖田鼠窝的目的不是为了把玩田鼠,而是为了田鼠储藏在洞穴中的粮食。一旦在田鼠窝中挖到粮食,如同捡到一个金元宝,那种激动喜悦的心情远非粘几个知了所能比拟的。

北风渐起,万物萧然,等田野光秃起来,镰刀被收起,一年一度的割草盛宴算是落下了帷幕。可等到来春,天气转暖,田野青青,割草盛宴又开始了。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突然平地一声惊雷,集体解散了。自此,麦收秋收时节家里大囤尖,小囤满,牲畜渐失去了喂养价值,而割草也终退出历史舞台,成为几代人永久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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