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父、大舅、二舅、父亲年龄长短不已,但好像几人约好了似的,短短几年,先后离世。
最先走的是姨父,而四人当中姨父恰恰体格是最健壮的。虎背熊腰,乌黑的脸膛,浑身上下透着使不完的力气,可就是这样一个铁打的硬汉突然病了,而且这种病是人们谈之色变的糖尿病。有病在身,整日为生计奔波的姨父不得不停下脚步,呆在了家里。其时,姨父正跟着年轻人的脚步,不定期远涉南方千里外做摩托配件生意。家中的叔叔大爷不少,包括我父亲,似姨父这般年龄一般都呆在村里专心农事,不再出门闯荡了,常言人老心不老说的或许正是姨父吧。
病后姨父的状况时不时由母亲传到我的耳朵里,总之,姨父身体状况是一步步恶化,并且思维也出现了问题,期间有一件事更让姨母大动肝火。一天姨父去地里走动,碰见两个外乡人。两个外乡人和姨父搭上话后,三糊弄两糊弄从地下挖出一些银元,妄称值多少多少钱,姨父信以为真,瞒着姨母到镇银行取了五千元把银元买到手,只等日后出手大赚一笔。银元自然是假的,按父亲的话说,姨父是做了一辈子买卖的买卖精,姨父上如此大当,让姨母一家着急的同时,也让父亲伤感不已。
姨父如日近西山,一步步向山后移去,而父亲虽不出千里之外闯荡生意,但在家里田间风风火火,根本意识不到自己是个近七十的人,直到有一天身体吃不消到人民医院做检查。如糖尿病宣布了姨父停止做生意一样,肝硬化宣布了父亲停止田间劳动。姨父最终没有战胜糖尿病,壮志未酬,驾鹤西去,而父亲在姨父离世的第三年,也含恨而终。
如果说父亲、姨父的离世有先兆的话,大舅的离世则离奇而令人愤懑。大舅在我母亲四兄妹中最大,由于姥爷过世早的原因,大舅很早担起了家庭的生活重担,可以说是我姥姥和大舅共同支撑着我姥爷不在后的姥姥家,直到我母亲、姨母、二舅各自成家。或许是我姥爷在世时的家境不错,大舅识文断字。正因如此,大舅近八十岁了,还独自骑着自行车走会赶集卖些瓜子花生之类,以赚些零花钱,贴补家用。姨父、二舅、父亲相继得病,而大舅虽年龄最长,但身体无恙,我曾想大舅必是高寿之人,孰料在一风高月黑之夜,大舅竟葬身火海,先父亲、二舅追随姨父而去。事后,有人说是火炉子引发了大火,有人说是电褥子引发了大火,但不管怎样,大舅一生谨小慎微,而落得如此下场,可悲可叹。
姨父、大舅、父亲归去后,二舅虽然略小几岁,尚在人世,但已病入膏肓,生活不能自理。二舅是几年前得的脑中风,病发的那一刻在邢台一工地上给人看门。二舅是父亲四人中唯一不识字不会算帐的,为此,二舅一辈子从没做过买卖,干的都是苦力活。二舅虽不识字,但处事不拘小节,又勇于助人为乐,善于结交朋友,因此,日子过得比大舅还惬意。在我的记忆中,我家修房盖屋等诸多大事,二舅都参与其中。二舅生活的改观或消沉当发生在二舅的大儿子出车祸离世之后。尽管二舅一再坚称自己没什么,能挺过去,可实际上,二舅从大儿子出事后,就再也没有振作起来。最近一次见到二舅是去年春节期间给二舅拜年,二舅躺在床上,听说我们来后,勉强抬起头,回应了一下,而春节过后不到一个月二舅就撒手西去了。
大舅、二舅、姨父、父亲相处几十年,从没有红过脸,道过各自的是非,其间相互交流的是尊重和理解,但愿他们来生再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