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侯尚锫
白坭辖有白坭、内庄两个田坝,大小村寨有四十余个,分布在约27平方公里的土地上。这个地方历史悠久,文物古迹众多,历代文人雅士酬唱极多,当今和谐社会建设更值得称颂。
内庄是个古老的地名。是什么时候,什么原因叫内庄?尚无确切定论。最早见乾隆《黔西州志》就有内庄这个地名。对内庄的解释有几个:一是内庄是水西民族的“庄子”,因为附近约百里之内没有外庄。但这个说法,不大为人们所接受。内庄又不是彝族语言,是汉族的叫法。这个名称当早,应当早至水西土司兴旺的年代。明贵州巡抚王三善率兵剿水西是天启二年(公元1622年)至崇桢二年(公元1629年),后兵败内庄铧口山。时明王朝就已有内庄这个地名了,会不会在唐宋时期就有这个地名呢?它应该是汉文化进入水西之后的某个时期就称内庄了。后来询问了一些老年人和地方贤达,谈及这个地名的成因,大家也只以古地名解释,未说成因。有人说,内庄是水西民族作为“内人(指女子)”费用开支的“庄子”。水西民族内人的嫁装、首饰、衣着、梳油、脂粉……是一项不少的开支,内庄之称就是这样形成的,这个说法比较合符情理。
水西安氏政权,历经一千四百多年,更递土司头目自济济火至安坤凡八十三世。女子在封建社会,在安氏政权中,其政治、经济地位十分微薄,但在第七十一世霭萃妻奢香,曾一度执掌安氏政权。同时在明初洪武年间,史称安氏之姓“安”为明洪武(太祖)朱元章赐姓。曾有人臆测“安”意在明政府统治下的一个女人。“宀”是统治之意,奢香系女子执政。她曾在贵州修“九驿道”,在西溪建寒宫,她为水西女人扬眉吐气,所以才有内庄名称。内庄、奢香和西溪寒宫应有联系。从内庄的一些地名考察它和安氏政权是有关系的。内庄上坝施家寨背后,现有一池塘人称“黑马骑”,是“洗马池”的讹音的演变。内庄的古老寨子赵家寨当时是水西的“兵营”或官寨;内庄的下坝,文阁塔附近有“安家屋基”,白坭田有“锣鼓寨”,这些地名都和安氏政权有关,也对内庄是个古村寨堪为佐证。
内庄曾经是古战场。明天启二年(公元1622年)安邦彦叛乱,贵州巡抚王三善率兵六万,屡战克捷、长驱大进,直捣安邦彦治所。“三善屯大方,久食尽,述中(人名)不为援,不得已议退师”。“三善以粮尽焚大方庐舍而东,贼跟踪之……官军且行且战至内庄。后军为贼所断,三善还救,士卒多奔。”因陈其愚诈降,撞三善坠马,王师败于内庄铧口山脚。(乾隆《黔西卅志》)“三善中丞河南永城人也,明天启二年,由太常卿出抚贵州。时值水西安邦彦之变,公屡战克捷。三年冬率马炯等三大师兵四万深入大方,贼匿青纲,无何粮运不继乃还师。贼潜从间道邀其归路,至内庄兵溃,公殉节焉,事闻赠兵部尚书,“祀忠烈祠”(西门外王三善碑文摘)三善退兵为什么不沿“龙场九驿”的驿道而要师出内庄?亦因骄兵轻敌所致。故乡中名士丁扬斌先生有“王公战史我全闻,恰似关公死殉群”的诗句。传说王三善兵至狗场,安邦彦派人在当道处大书:“雁飞不过杨家海,炮打不过关门山。”安氏已在内庄的要道伏兵,各个山头都陈兵以待,诱敌深入。王三善明知“杨家海”、“关门山”并非险要,只因得知安邦彦主力在内庄一带。一气之下以士气不足的退兵、既缺粮又长期战斗的疲惫之师去迎击安邦彦以逸待劳而又占据要隘、山头欲意破釜沉舟之敌,兵败身亡势在必然。丁效禹先生有诗记述此次战役:
直渡鸭池到大方,水西清野恸无粮。
将军自用失筹策,十万雄师丧内庄。
这次战斗,其战地从狗场(林泉)至蛇场(沙窝)约十五公里。王三善师分两路进军:一路由杨家海、青木树出关门山、苦鱼井,前锋交点在大寨、施家寨、内庄上坝;一路由杨家海经笔架山过内庄下坝,前锋交点在内庄下坝、大凹子、屯脚寨(铧口山脚)、白泥田一带。在这次战斗中安邦彦居高临下放滚木擂石,要隘伏击,王三善师死伤惨重,王三善也在这次战斗中为职殉节。现在内庄施家寨背后尚有“万人坟”,就是这次战役死亡士卒的葬地。王三善在乱军中被陈其愚乘其不备撞坠落马,遇害于铧口山下的屯脚寨,人马合棺葬于凤岗刘家屋基侧边。现在这所大坭冢已淹没过半,二十多年前当地农民搞农田基本建设尚发现石碑一块,已回窖入冢中。王三善坟墓知者甚少。当地名士丁扬斌先生有:“千古不知公有墓,万年天子尽倡坟”的诗句。中国自古是多民族的国家,民族分裂为史家所鄙。王三善为中原将领为中华民族的统一,为边陲殉职,为后人景仰。王三善为明王朝平定水西的重要历史人物,其墓地应列入文物保护、维修。
安邦彦的老巢在平远(今织金县),有洪家渡、六圭河为天然防线。在王三善进攻大方的战役中,安邦彦丧师失地之后,倾老巢之兵进驻内庄,从驿道附近侧击,决心破釜沉舟,背水一战。其实是一场进则可攻,退则可守的战役。安氏的胜利在于士气足和熟悉而又占有利的地理条件。“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安邦彦“天时、地利、人和”兼而有之,王三善怎不兵败身亡。
王三善殉职后,明崇桢初年追赠“兵部尚书”,清咸丰元年(公元1851年)贵州兵备道蒋斯崇、黄宅中、大方知府曹兴仁、黔西知州何健为王三善在西门桥头建神道碑(今尚存)。碑文中有一段叙述:“……爰谘之士人,得诸丛冢,因为表而志之,就内庄地并构新祠以记”。得诸丛冢,王三善有墓而且在内庄就不会错了;“就内庄并构新祠以记”。据考:王三善“忠烈祠”(简称“王公祠”)就在当年激战的殉职地白泥田铧口山下屯脚寨。现在仍有残存基石,但现在知道这就是“王公祠”遗址的人已经不多了。
咸同年间,太平天国革命军的主将石达开率部入黔,深入水西,占领黔西城。在白坭也曾有战斗,破老营盘山洞,战斗激烈,死伤惨重。但侯家营“忠义团”虽被围,几经攻打未陷,成为幸存的几个营寨之一,其创办人侯光宗先生及孙侯敦本先生还任过黔西州团总,诰封奉政大夫,第宅挂“大夫弟”匾。而黔西境地一度曾为太平军管属领域。光绪《黔西卅志》有记载。
白坭的古文物有:内庄下坝的“文阁塔”可与黔西城东的“七层塔”相媲美。它们是黔西属地仅有的两座完好的古塔。内庄“文阁塔”建于乾隆四十三年(公元1778年),黔西东郊“七层塔”建于咸丰三年(公元1853年)相距七十五年。乾隆时期的内庄如果没有一定的经济基础、文化要人、没有人号召牵头、经营,要完成这项巨大工程 是很困难的。可见内庄在乾隆时期寺庙佛儒盛行于这个地方,它的开发、开化较早,曾一度成为黔西文化的中心。
内庄的古庙宇;箐门口的黑神庙,现基本保存原貌。庙内尚存石碑几块,其中二块碑文清晰,记载着乾隆时期续修此庙,但该庙始建于何时无法考查。庙前围墙嵌有碑记,几经粉糊,难以辨认。“文阁塔”半山尚有“梓潼阁”遗址,有人说这是川祖庙遗址。若如此,乾隆、光绪《黔西卅志》均记载内庄建有“梓潼阁”,这个阁址就无从考查了。内庄大寨西侧有“龙王庙”,仅存庙基,现存“龙王庙”基底的“大水井”,其水清彻见底,终年不断,水井系月宫门,门额有“大水井”三字,小字记建于道光年间。这个寨子的中部入口处原有“财神庙”,现连基石都没有了。白坭田抬轿坡右侧丫口有“山王庙”,解放前夕尚存庙宇,但多年失修已成遗址了。
白坭有些古村寨,和内庄这个古地名,及其兴衰史大有关系。“文阁塔”山附近尚有“安家屋基”的名称,应是明初时期的安氏家族住地。白坭小学附近有“锣鼓寨”地名,传说是安家练兵的指挥台,又说是安氏吃饭,就寝的信号站。大有“钟鸣鼎食之家”之势,非安姓贵族何姓敢当。内庄大寨有“小荆州”之称,传说赵姓是这个荆州的主人,有三百六十间大瓦房,五百多户人家。这个寨有围墙、有营门。寨子西头的大石板附近有几口碑,人们叫此地为“大碑”,现在花甲以上的人,尚清楚记得:其中一口碑上刻有乡规民约。如:禁赌、禁为奸为娼、禁偷盗、禁毁禾苗、污饮水……之类,大碑附近在“小荆州”兴旺时期,它是商场。“每天要销两案猪肉”其它交易就可想而知了。可见大寨在水西时期是屈指可数的村镇。大碑在民国年间,傍晚老年人到那里息憩,小孩在那里禧游,是一个闲情盛地。传说大寨的大瓦屋部份毁于王三善剿水西之战,部份毁于咸丰同治年间的军事冲突之中。内庄上坝的赵家寨要算一个古寨,王姓入黔始祖就卒于赵家寨,时间在康熙初年(约公元1662年左右),它的背后有一口水塘叫“黑马骑”,系“洗马池”的讹音,寨的西头的小坡上有“万人坟”,赵家寨就可能是水西安姓的“官寨”或“兵营”。明初奢香开九驿站,建寒宫于西溪。西溪、内庄是比邻,坡前岭后。它和开九驿站、建寒宫有联系的话,内庄就可能是明初得名了。
内庄在清朝二百多年间,文人学士亦属不少。箐门口曾姓曾有“一门三进士”的美传(据查为贡生,亦称为岁进士)。黑神庙碑上还有乙卯科举人曾嵩,贡进士曾建功为撰写碑文的署名,大寨到陈家沟一带,是“五里十秀才”的诞生地,大寨寨中还遗有“桅子”的石桩。白坭田侯家人称“代代有功名”,在侯家大坡尚有“举人坟”,侯姓后辈尚存“进士匾”、“大夫第匾”。民国时期的丁扬斌先生,曾“戎马驰聘西北战场,诗文誉满南北京都”。他是老同盟会员,爱国进步人士,是水西、贵州的皎皎者。丁杨斌先生仅存《过去的我》和《日记》残本,读其文,知其人。丁扬斌先生可谓文才过人,抱负殊高。
侯仲章先生,白泥田举人侯廷珏先生次子,中国同盟会会员,民初贵州省议员,为家乡做了许多好事,与丁扬斌先生为莫逆之交,曾支助丁扬斌先生到贵阳、北京求学。著有《荷花诗抄》。
另有侯伯猷先生,贵阳南明中学毕业,曾任区长,曾为乡人救饥荒、医疾病,做了许多事情,至红军过白坭时,慕公清名,不打他家,今人仍赞之,遗有部份诗文。
这些古迹、文物为白坭区区一隅的历史增加了光彩,这些文人雅士的治学精神,勤奋向上的壮志雄心是当今白坭后生的楷模。
建国后白坭的建设,远非昔日王朝可比。五十年代未丁扬斌先生向政府建议,打通了白坭田癞子洞,消除了白坭田下坝近千亩良田的水患,造福千户农家。事成丁扬斌先生欣然赋诗:
长江水去白坭田,一致通流汇万川。
两坝山洪无泛滥,安心创造太平天。
五八年修建的西溪水利工程,在白坭田茶树林修造渡桥(人称“新桥”或“引水桥”)后因西溪上游水被阻切,下游的人们因河水改道也议论纷纷,工程报停,“新桥”就成了古迹,每年的正月初一、十五,远近青年男女千余人在此集会,唱歌,对话,是人们春游闲胜之地。当年“新桥”修成时丁扬斌先生有联曰:
西溪人造水来,旱魃千妖齐打垮,
白坭天河桥起,拘郎束女尽推翻。
七十年代中期钻成的内庄下坝的“五一”隧道,为内庄十里大坝、万亩稻田消除了水患。隧洞出口的小沟鹅项颈修水库、开新田,把木渣黑田坝的旱地变成了水乡。隧洞的修成造福了白坭、锦星两地人民。
人民政府修的陈家沟背后通新铺塘的隧道,使新铺塘这个天然湖泊成内庄一坝用水保苗、抗旱的后盾,新铺塘确保了内庄一坝的丰收。
苦鱼井水库的建成,确保了大寨门口上千亩稻田的用水,几个天然湖泊、绿塘子、莲花塘、屯脚寨海子经过改造,已成为今天的水利工程。兼之各地的零星小水库的建成,已经使白坭成为了贵州高原的“江南水乡”。
由政府出资于一九九四年和二零零四年分别完工的内庄排漬工程、白泥田的排洪工程为数千亩良田提供了保障。
白坭的公路四通八达,村村寨寨、大车小车来来往往。文明村寨如雨后春笋,公校民校私校星罗棋布,电灯、电视、电器遍布了农家。白坭,我们的家乡已变得壮丽富饶,已经跨进了二十一世纪的春天。
王光书先生回到家乡内庄,面对内庄田坝丰收年景,吟成的一首诗可以借以作此文结尾。
时值署期回内庄,千丘水稻穗抽芒。
强登古塔观丰景,温步新街感世康。
白坭田家访故旧,青杠坡前读华章。
风光要看金秋节,谷浪腾芳桂子香。
摘自拙著《白秋春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