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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尚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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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08/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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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水西寒宫西溪记

文/侯尚锫

每逢清明佳节,我们都要到黔西西溪祭祀我们的入黔始迁祖,他的名字叫侯一溪,于崇祯四年由四川富顺入黔到西溪,并居住于此,役后葬于西溪小狮子山下金星挂角及高岩下吉穴。当时西溪为水西安氏寒宫,也就是水西宣慰司的办公首府之一,居民也多,有三十六花街,七十二柳港,为当时水西繁华之邦。到康熙四年吴三桂倾复了水西,各地重新建立府州县后,此地辟为居民村寨。到2004年洪家渡水库建立,水淹没村庄,居民迁移各地。

追寻历史,西溪的历史悠久。水西、水东彝族土司的统治政权,历时一千四百多年。历代朝廷为了驯化彝民,常以优惠待遇招引其后生入附国子监就读,奢香孤子阿溪陇弟(安的)在明洪武年间到金陵入太学。有《太学归来记两邑诗》:

地分两邑邑毗邻,源同一水水复清。

草海名羊披星走,湄山香茶戴月行。

放马共叨乌江绿,环谷笙悠和银铃。

喧歌兴舞相进酒,乌蒙娄山连脉见。

《水西文史资料·第二集》。

水西安氏政权出于其统治者政治上的需要,要学习中原文化,其子弟学成优良者,往往为其派往中原的外交官员,所以水西教育不仅以汉文为主,而且也是以儒家经典为其后生后学的教材。唐中宗时期,阿(田可)创造彝文,虽已六百余年,宣慰司学仍以汉文化为主,彝文字的学习处于从属地位,学成后也只在祭祀鬼神时使用。彝文没有关于政治、军事等治国治天下的理论,所以他们必须从汉文化中吸取其对统治者政权有裨益的东西。《黔记·文艺志》载:国子祭酒周洪谟为安氏撰写家传:“安贵荣好读书史,通大意。谓谱系太简,恐有疎遣,求作家传,以垂后胤”。水东宋氏宋昂弟宋昱,在正德牢间昆仲二人皆通汉文能诗。有《联芳稿类》遗世。见(《黔记·文艺志下》)。水西安氏安国亨(今黔西人)嘉靖时期行宣慰使事,是当时汉文书法家,在修文阳明洞还有他的书法石刻。

正德元年(1506),明朝大儒王阳明(字守仁)因反对宦官刘瑾被贬为贵州龙场驿丞。他到修文不久,即在龙岗山下的东洞设书院,当时称为“龙岗书院”,这个洞后人称为“阳明洞”。王阳明在黔凡三个年头,他在修文办书院,应贵州提学副使席书和宪副毛科之请到贵阳的“文明书院”讲学,宣传阐述他的“知行合一”学说。他和水西宣慰使安贵荣交往,情谊盛厚。《贵州通志.流寓篇》记:“宣慰安贵荣馈以金帛、鞍马、粟肉,守仁辞金帛而与之书……。”安氏冶所在大方城。但在奢香时代,安氏在黔西、大方的交界处西溪设寒宫,在大方境内的晌水设热宫。阳明出于情义难却,曾经有过回访。他取道六广驿、谷里驿、水西驿……访安贵荣。嘉庆《黔西州志》卷八载王阳明的《六广晓发》的诗足以佐证。诗云:

初日瞳瞳似晚霞,雨痕新霁渡头沙。

溪深儿曲云藏峡,树老千年雪作花。

白鸟去边回驿路,青崖缺处见人氦。

遍行奇胜才经此,江上无劳羡九华。

六广河在乌江电站未修成前,河水落差大,上下都是不能行船的。“晓发”只能是横渡。过了河,取道谷里驿约四十华里就是水西驿(即今黔西城址)。遵义名儒郑珍,字子尹,曾到黔西释奠于阳明祠。著有《阳明祠释奠记》称:“我文成公之讲学,陈清澜、张武承、陆稼书诸先生办之,详且著矣。”这就是说在正德年间王阳明曾经来过黔西讲学。现在,黔西水西公园尚存“正德残钟”以及残钟亭,进而说明当时的水西驿已有寺庙,佛教儒书早已传入,汉彝子弟已攻读经典,在经济、生产、教育、文化等方面,已较为发达,请王阳明讲学,情理必须,势在必然。明洪武二年(一三六九)到正德三年.(一五零八),经过一百三十九年的时间,黔西的司学、府学、州学、宗学、义学发展已相当可观。读书子弟已不限于官家贵族,而庶民子弟也可入学深造。“正德中、王守仁以名儒谪贬贵州龙场(今修文>驿丞。他在修文、贵阳、黔西等地往来讲学,远近向慕,风气顿开,波(披)靡云从。”又“他(王阳明)每到一处,都建学校、创书院、立社学”(均引自《贵州教育史资料选辑》第一辑)。游学讲学是儒家传统。儒家祖师孔丘,就曾周游七十二国,宣传他的政治主张。他们所到之处,是要尽一切可能宣传他们的政治观点、学术主张的。王阳明的“知行合一”论,是要利用一切有利的时机宣传,这是无可疑议的。王阳明之来黔西讲学,使水西教育文化的发展,又向前跨进了一步。郑珍的:《阳明祠释奠记》,就有“沐浴文成公之教泽”。而“殷殷后世之有学而为程朱者欤!”等语。明时大儒杨慎(状元)于嘉靖年间曾考查水西民情风俗,他在黔西城南约十华里的养龙山有诗:

龙马先朝出养龙,御前赐名飞越峰。

人间神骏宁无种,天上孙阳不易逢。

在西溪建有驿站,西溪驿站也叫奢香驿。《方舆纪要》载:“金鸡东又50里即奢香驿也,在黔西州南40里大渡桥侧。从水西驿西行经箐头,野坝、清铺塘、杨家海、松树沟到西溪。相传奢香在河边建有行宫,冬季在此避寒,故也叫奢香驿。《大定府志》云:“(大渡河)桥侧即旧奢香驿,亦号西溪驿,实黔大分疆之处。”

相传洪武年间,奢香官邸曾设于慕俄格城堡。其地高寒,隆冬时节,大雪封山,交通极为不便。于是在地势较低的西溪河畔修建行宫。黔大交界处桥建成后举行“踩桥”仪式,走在桥上,奢香发问:“叫什么桥好呢?”宣慰司的高官慕魁扯事回答说:“宣慰苴摩(指奢香)执掌贵州宣慰司以来,勤政于民,善扶于众,百姓安居乐业,叫‘勤善桥’最好。”“勤善桥”后来毁于洪水,康熙五十九年(1720年)重修,道光二十五年(1845年)再建。桥基遗址在今326国道下游约1公里。明代贵州提学副使吴国伦在《次奢香驿因咏其事》诗中赞美道:

我闻水西奢香氏,奉诏曾谒高皇宫。

承恩一诺九驿通,凿山刊木穿蒙茸。

至今承平二百载,牂牁僰道犹同风。

西溪东流石齿齿,呜咽犹哀奢香死。

中州男儿忍巾帼,何物老妪亦青史。

君不见,蜀道之辟五丁神,犍为万卒迷无津。

帐中坐叱山川走,谁道奢香一妇人?

奢香生前自立自强,摄政之后力主开发贵州、发展经济、促进交流,受到了世人永远的称赞和敬仰。她的后人——水西安氏家族中,也有一批开明和开放的人物效法奢香,为开发水西地区、发展交通事业、促进经济发展作出了积极贡献。继奢香开龙场九驿、十八站之后,其后世又陆续组织人工修建的“水西十桥”,是明代后期水西交通建设史上的突出事迹,是水西地区社会发展的见证、民族风情的结晶,其文化价值弥足珍贵。

“水西十桥”是明代后期水西交通建设的杰作。据有关史料记载,“水西十桥”实际上并不只10座桥,而是20多座桥。明成化年间修建的一组为“前十桥”,明万历年间修建的另一组为“后十桥”。“前十桥”乃明成化年间安观、安贵荣父子所修。据《大明一统志》载:“前十桥”可考者有蜈蚣桥、秀水桥、麦稼桥、李五桥、龙场桥、头铺桥,尚有四桥桥名待考。“前十桥”目前仅有蜈蚣桥尚存,位于修文县城西二十里许三潮水蜈蚣坡下的猫跳河上游。“后十桥”为明万历年间安国亨时所建,其可考者有龙源、乌箐、乌溪、大渡、西溪、阁雅、老场、土射、永定九桥,余一桥桥名待考。另据《黔西县志》和《中国少数民族大辞典系列•彝族卷•贵州分卷》载,位于如今黔西县谷里镇境内的朵妮桥和大方县境内的落脚河(古称落折河)老桥,也属于奢香古驿道上的桥梁。

在古驿道上的众多桥梁中,最值得一书的是位于黔西县锦星乡红旗村与大方县鸡场乡大兴村交界处的大渡河桥。如今,这座古桥早已随着洪家渡水电站的关闸蓄水而永远长眠于水底。据史料记载,大渡河桥在贵州彝族地区现存的各类桥梁中,投资最为巨大、规模最为宏大、修建时间最早,且是始建原物。大渡河桥及桥头树立的两通石碑,为研究我国西南地区古代彝族的文字、风俗、政治、经济等,提供了极为珍贵的史料。

水西大渡河桥位于大方县鸡场乡大渡河上,彝汉文碑两方靠大方界桥头并排竖立,是目前已发现字数最多的彝文碑。据《大定府志》第363页记载:该桥为慕齐齐74世安国亨袭任贵州宣慰使时,其属下土目安邦禀其母禄氏之训,捐白银一千一百五十余两,经两年努力,于明万历二十年(1592年)建成。全桥为石头拱砌,桥面系片石镶嵌。大渡河桥建成后,过往行人“无俟冰寒可渡者众,无俟乘舆利涉者广”。大渡河桥于万历十八年(1590年)动工,万历二十年(1592年)完工。桥为5孔,高14米、长70米、宽7米。靠黔西县桥头上立有长0.67米、宽0.59米的界碑一方,上阴镌“黔定交界”4个楷字。靠大方界桥头并排立有大小相同的彝汉文碑两方,大小尺寸相等,高1.78米、宽0.73米。彝汉文碑内容除记叙安邦世系和建桥经过外,还表彰了安邦母子捐资建桥的义举。

汉文碑为安国亨所撰,碑上记载了建桥始末,并有多处涉及安邦家世和本人的事迹。汉文碑高2.81米、宽0.91米,共676字。彝文石碑正文29行、1972字,内容除详细记述了水西彝族史以及慕俄格的武功、政绩、疆域、风尚和文化外,也镌刻记录了建桥经过。碑文中描述未修建大渡河桥以前:“若有龙过坝上,行船遇洪流,就难以通行。小船上的人,每年都有船翻溺水的,只有眼看洪流而发愁啊!这条河的为患可厉害了。”“当夏季来临,大河泛滥成灾,鲤鱼翻身跃,黄缸似的大蟒搅洪水,危害人畜。江流的飞沫溅在江潭里,河里起了雾罩,没牲畜来路,没租赋来路。”译文中是这样描述建桥缘由的:“修桥通道,为善有盛名,扶助黎民,济之得生,使其有所繁衍;租赋来自通途,有利于子孙万代,永远征求不尽。”大渡河桥建成后:“从此租赋有来路,人行康庄大道,子孙增寿龄。”碑中除记有建桥办事的人,还有测水位的名匠古略不丛孙和夺苏阿罕,石匠略不丛、阿罕克阿遮、额米阿赫孙、阿聂阿亥等。清人陈治曾有诗称赞大渡河桥:“一从鸟道化垣夷,电流星驰羽檄飞。皇华时复歌载路,使节所至辄题诗。”时光荏苒,岁月沧桑。一座石桥维系了当地群众的生产、生活四百余年。1985年,贵州省人民政府将水西大渡河桥及彝汉双碑公布为省级文物保护单位。现水西大渡河桥已被水淹,彝汉双碑收藏于奢香博物馆。

与大渡河桥建桥碑记一样,水西地区的许多建桥碑记,除记载建桥始末、捐资芳名外,还以大量篇幅追述水西彝族远古时代的历史和迁居贵州之后的变迁。特别是对彝族历史上著名人物的文治、武功和当年的疆域、习俗诸多方面作了精彩的描述,堪称不可多得的历史文献。用彝文镌刻的建桥碑记,其本身就是极为珍贵的民族文化典籍,诚为水西文化的灿烂篇章。

诗曰:

西溪历史久悠悠,传说故事前人留。

花街七二标清史,柳港卅六韵味优。

热天大方理政事,冬季西溪避寒由。

西部开发建电站,文化故事遗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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