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收那点事儿

夏带着热情从春天悄悄地走来，绿叶也渐渐壮大起来，浓密的枝叶间总会躲藏着几只小鸟，叽叽喳喳的叫着。五月的日子来了，麦子成熟了，田野里望去一片金黄的波浪，从村子边一直铺到绿树遮掩的远方的村子边，流泻而下偷偷地再延伸到下一个村落。金色的田野、金色的村庄、金色的太阳、金色的希望，都在农人们金色的梦想里荡漾。

村东头的桥上就是一天消息的发源地，喜讯就从桥上传来，东家的儿子明天就会回来了，西家阿婆的媳妇今天晚上就要到家收麦子了。忙碌的农人们渴望远方打工的人回来减轻五月收割的活计。只要从远方归来的村里人都会带来一种喜悦，不仅仅是馋嘴的零食，更是一种内心深处的喜悦，人逢麦收精神倍爽。

眼看就要收麦子了，老张头就一个电话接一个电话的打，不回来就别认我这个爹了，别人家的儿女都回来了，就不见儿子、媳妇回来。老张头早饭也没有吃好，中午的饭也没有吃饱。拖拉机已经在东坡地里收割开始了，也许傍晚就该收割自家二亩地的麦子了，老张头心里像揣了一只小兔子，心跳加速，坐在家里也不是，站在桥头也不是，他就带着薄膜骑车跑到东坡地里看着收割机收到哪儿了；怀里的小兔子继续在他心里蹦跳着，剧烈地考验着他年久疲惫的心脏。

老张头眼前就会浮现出十多年前五月麦收的场景，天还未亮，老婆腰疼厉害，他一个人拉着架子车到东坡割麦子。南边的星星还在村头眨着眼睛，麦田笼罩在朦胧的雾气下，麦子成熟的香味充斥在整个田野，麦田里静静地流淌着丰收的喜悦。路上看见一个黑影在向前移动，他紧走几步，咳嗽了一声。原来是村里的陈新旺背着镰刀也去南坡底，陈新旺笑嘻嘻地，你小张就像一个兔子，比谁都能，偷偷地夜里割麦子，怪不得麦子年年老早都收完了。小张也满脸自豪地应道，新旺，麦收就在这几天，一下雨都泡汤了，你不也出窝了嘛！笑声在村东头的小路上飞，飞到了每一穗金黄的麦穗上，麦穗在田野里偷偷地笑着。太阳刚刚露出一点笑脸，小张东坡地里的二亩地麦子已经被撂倒一小半儿了，汗珠挂在小张的额头，头发冒着热气，根根精神矍铄着，在晨曦中也笑着。

过去的小张变成了老张头，儿子在城里开了个小饭馆，也缺人手，多次劝老张头把几亩地租出去，让他们二老也去城里帮忙。老张头说什么也不去，他想天天看看老屋、看看麦田、看看村里的老伙计。远处的收割机呼呼地吞噬着麦子，他眼里的喜悦也结束了；疲惫再次爬上了他的额头，心中的小兔子又蹦了起来，这二亩麦子怎么拉回家呢。他决定找老陈头帮忙，让他到家的儿子开车帮忙拉回去。老张头慢悠悠地骑着车回村去，他觉得应该看看天气预报，村南头的三亩麦子也熟了，再催催孩子赶快回来。老张头回到家，脸上阴云密布，嘟囔着嘴对老太婆说，别人的孩子都回家来了，咱们的儿子怎么还不回来！从小我就说他不懂事，长大也不知道孝敬，就不会把小饭馆关门几天！

想着邻居把麦子都拉回家了，老张头的小兔子蹦跳的更激烈了，他随手拿起收音机收听整点的天气预报，收音机里传来了悦耳的声音，各位听众大家好，现在播报整点天气预报，据卫星云图分析，预计今天晚上我市部分地区有短时强对流天气，望麦收的农民朋友抢时收割麦子……老张头心中的小兔子狠狠地蹬了一下！老张头刚喊出口的，老婆子！老张头就捂着心脏歪倒了门边！

在县医院的重症监护室里，老张头挂在呼吸机，大口地喘着气，他耳边听到呼呼的收割机声，儿子趴在他耳朵边问他想吃什么？他嘴中喃喃地说着，麦子淋雨了嘛。昏迷几天的老张头不知道，儿子傍晚就到家了，夜里麦子就收了，那一场短时强对流天气从本县飞走了……

村里土地流转了，耕种几十年的土地进行了整合，老张头再也不用担心麦子收割了。夏麦收割的忧愁飞到了九霄云外，老张头美好的回忆在夏日的朝阳里氤氲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