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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鹏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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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8/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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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河峡谷二十一章

一、回忆

你见过磨石滩的石头吗?那是时光打磨出来的,水打磨出来的。这里的石头,圆润,光滑,干净,发白,早没了棱角,一任水在他们的上面流淌,就像被生活刮磨了几十年的汉子,早没了脾气,张八盖五只是记忆里的一个梦。没有人会注意到他们,他们谦卑、温顺地坐在河床里,像一群回忆往事的老人。偶有文人骚客来这里观光,也是奔着淙淙流水去的。是啊,水是会动的精灵,她们明媚,娇羞,勾人魂魄,总会缠着客人给她们照相写文章。石头们从不计较这些,仿佛与他们无关似的,也懒得去讲这里惊心动魄的故事。倒是那一大片一大片伏倒的水草,一再提醒,这里曾经有过电闪雷鸣,疾风厉雨。但是草的声音有多大?草的声音,不就是风的声音吗,晴天丽日,人们也听不到。所以说,磨石滩就是一个假象,就是一种错觉,就是一段捕捉不到的历史。

二、大地上的云朵

磨石滩的云不在天上,而在水里,地上。地上的云,就是那些光绵的石头,她们一团团,一簇簇,三三两两,或集中连片,让游人感觉在天上行走。这些落在大地上的云朵,可感可触,真实亲切,让你感觉:天,并不遥远;云,并不虚无缥缈。你可以抚摸她们,甚至可以亲吻她们。临深向险俯视峡谷,你会看到水潭里也装着一个天,云影婆娑。这时,你会感到天地突然大了起来,时空无限扩张。这时,你会错乱,恍惚,因为你分不清自己在天上,还是人间。这简直就是迷魂阵、忘情谷,身在其间,你会由不得思接千里,心游万仞,叹人生之须臾,宇宙之无穷。

三、锁在深宫的美人

在峡谷的转折处,有一处小石潭。她就像一位被锁在深宫的女子,美得不可方物。我第一次发现她,就心跳得不得了,冒着滚落谷底的危险,从陡峭、光滑的乱石盘下去,小心翼翼来到她的身边。两岸的石头们怒视着我,仿佛要把我吓走。但我还是零距离站在了她的身边。她清澈的美,令人心疼。我不知道,她是因何被打入冷宫,看看两岸那些发白的石头,就知道这已是一段被洗得发白的历史。此刻,峡谷里静静地,甚至连一丝微风都没有,水潭里倒映着的白云也一动不动。突然间,我有点后悔,为自己的唐突而愧疚。也许,她已经习惯了这清幽、没有人间烟火的生活。任何的解救,都是错误的。是的,不能和开发商说。说了,一定是对她最大的不尊。我默默、不舍地退回山顶,心里有十二分的不情愿。我甚至觉得,当时哪怕掬起一捧水,乱了云影,都是罪过。所幸,我没有碰她,没有打乱她清冽的梦境。在山顶上,我再一次凝视着她。她似乎始终没有发觉我的到来,依旧沉浸在前朝往事的回忆里。我猜测不到她的内心,也许,只有那些陪伴她的春雨秋阳夏雷冬雪才懂她,只有那些守护她的金甲武士般如今被岁月磨白了的石头们才懂她。在驱车离开她的一瞬间,不知为什么,我竟魂不守舍,就像和情人别离似的,开始妒忌那些石头们,甚至想让自己也幻化为一块石头,和小石潭不离不弃,长相厮守。但我知道,这很艰难,这得前世修多少福报,今生才能才能成为一块幸福的石头。

四、黄土高原上的汉子和女人

关河峡谷,究竟是什么吸引了我,让我魂牵梦绕。你看那水,时而舒缓,时而湍急。高兴了,就浅吟低唱,浪恬波静。不高兴,就大发雷霆,山洪暴发,连石头都被推着走。笔直处,一条道走到黑。没路了,就纵身跳下悬崖。该怎样形容这水,究竟是娉娉婷婷的柔女子,还是天王老子也不怕的女大王,我摸不透。她像极了我们黄土高原上的女子,绣得了花,也扛得动山。再看那石,这些张八盖五的男人,血气方刚,拔剑指天。直至亿万斯年,被流水刮磨得没了棱角,也不改脾性。他们有时候装模作样,就像列队的士兵,待阵的坦克。有时候又像一群醉酒的汉子,东倒西歪,横躺竖卧,要么蛮不讲理,一头杵进水里;要么怄气一般蹲在一旁,爱搭不理;要么袒胸露背,不遮羞忧,多少年了,还似不懂事的孩子。都说,关河峡谷有一千个石头,就有一千个模样。依我说,别看他们大大咧咧,散漫随性,其实是有共性的,就像黄土高原上的汉子,硬气而不硌人。你看他们,和流水耳鬓厮磨了一辈子,心甘情愿做她们的河床,任她们在怀里千娇百媚,哪怕她们有时耍小性子,有时发大脾气。他们是真正的男人,大气,坚韧,开阔。我写不了这样的男人,他们圪寨寨、齐刷刷顶起了天,又斯文得像寄居在乡野的绅士。这水,这石,这一峡谷的传奇,令我目瞪口呆,回味无穷。

五、山泡在水里

在关河峡谷,我分不清,究竟是水在山里,还是山在水里。蹲在精致、清澈的小石潭边,你会发现,水像隐身了似的,只有山倒立在里面。我不明白,这些山为什么会倒立?是山与水日久生情,耍杂技般的炫弄,还是亿万斯年,他们站得有些眩晕,一头栽进了水里,我不知道。我惊奇于这小小的水潭,居然能放得下那么大一座山。如果把这水潭比作含情脉脉的眸子,山,是彻底沦陷了,他深陷在这美人湖里,不能自拔。不解风情,不懂风月的,恰恰是风。风这个捣蛋鬼,看不得山和水的亲近。它一旦拂来,就会波谲云诡,水动山摇。谁说风的力量不大,掀不动一座山?在关河峡谷,哪怕是一丝微风,都会把山吹得摇摇晃晃。

六、色是刮骨刀

在峡谷深处,有被流水冲涮出来的一道深涧,溪水飞流直下,左拐右转,喷珠溅玉,煞是好看。这是水和石的缠绵。但是,临潭俯视,你会颤栗,石罅不仅深且狭窄,而且非常光滑,光滑得你甚至都感觉不到,这是一绽被舔出的伤口,这是一道被舔得永远无法愈合的裂子。它不似情到深处,恋人在你肩膀上錾了一个牙印子那般疼,也不似激情相拥,恨不得把心爱的人勒进自己身体里那般紧,但是,它的伤害更大,这是天长地久的相爱,这是用了洪荒之力。现在,看着大青石日渐消瘦,形销骨立,被水蚕食成一个孤岛,我对爱情产生了莫名的恐惧。都说女人是红颜祸水,到此石罅,你才会明白,水有多么可怕,别看她只是涓涓细流。

七、八卦阵

蓝天、红日、绿草、白石,这是怎样一个色彩斑斓的世界,这是怎样一条富足的峡谷。她美得不叫人碰触,不叫人打动,你很难到达她的身边。因为没有路,每一次探秘,我们都是从山崖上直下河谷。即便冒险到了河谷,她也想方设法阻止你前行,不是怪石挡道,就是水潭难越。而且她跟你捉迷藏,左闪右躲,让你一眼望不过去。如果附庸风雅,把黄河峡谷内的S形湾称作乾坤湾,那么,关河峡谷内,则可以说是八卦阵的摆列,这里的S形湾密集、短促,根本不像黄河峡谷内的S形湾从容、舒缓,地形地貌变化多端,神鬼莫测。在这里行走,是碰壁绕行,视线全被山崖折断。如果不小心峰回路转,被你打通下一关,那简直是无比愉悦的事情。因为豁然开朗的,不只是脚下的路,还有眼前的又一重新天地,又一个新境界。人常说,美从来都不缺乏,缺乏的是发现美的眼睛。可谁能深切体会到:发现,是一件多么艰难的事情。

八、流亡路

我怎能料到,随着我们不断向峡谷深处挺进,小石潭会越来越多。如果把先前发现的那个小石潭比作一位美人,我又该如何形容这一河槽的佳丽。我简直怀疑,这是皇室的一条流亡路。我想象不出,这位叫不上名的皇帝,是如何的狼狈不堪,一路上竟丢弃了这么多美人。这些流落关河峡谷的女子,“水是眼波横,山是眉峰聚”,她们楚楚动人,叫人不忍直视。她们究竟经历了什么动乱,才寄居崖下,委身于这峡谷之中,我不得而知。现在,我和她们狭路相逄,一时间竟慌得有些手足无措。

九、精神分裂

关河峡谷,这十里长峡,一次次颠覆我既有的判断,她不断扰乱我,又不断纠正我,让我无所适从。我曾把这一涧溪水比作我们这里敢爱敢恨的女子,把这石头比作黄土高原威武不屈的汉子;后来又把石潭比作锁在深宫的美人,把两岸山石比作守护她的金甲卫士。我还为这条峡谷的性别而纠结,不知道该把它比作她,还是比作他。也搞不懂:究竟是水滴石穿,水和石在耳鬓厮磨;还是云水情怀,云和水在互诉衷情;抑或是山水相依,山和水在暗通款曲。这峡谷,让我彻底精神分裂。

十、偏关版的河图洛书

在一块页岩面前,我再次陷入表达的困境,不知道该把它比作一叠被褥,还是一部天书。如果比作一叠被褥,那一定是为石头和流水准备的妆新铺盖,似乎没有比这更激动人心的了。但我更愿意把它比作一部天书,我惊奇于这人迹罕至的地方,居然藏着一部天书。这块石头,以书的面目出现,他一定是有满肚子的故事,他一定是想把这乡间的悲欢离合、恩怨情仇,讲给天地来听。不然,它不会以书的面目出现。他是这峡谷中最有文化的一块石头,一定是这里的乡贤,蓦然间,我对他肃然起敬。这是写了多少年,多少页,才成就的一部大书啊,虽然亿万斯年,风雨剥蚀掉了它的文字,但它的厚重沧桑依旧让你景仰。现在,尽管我们不能清晰地去阅读它的内容,但它的印痕依旧承载着风云雷电的巨大信息。它,无疑是我们偏关版的河图洛书。

十一、镇纸石

关河峡谷,美得就像一幅画。果然,在峡谷深处的一块草坪上,有一天然镇纸石,它长约6米,宽约1.5米,高约1.2米,重约三四十吨,通身黄白光绵,没有一点瑕疵,同游者书法家刘东升先生第一次见到他,就兴奋的不得了,为它拍照,并一再宣称,这是他的选石。是啊,它是书画家的钟爱之物,是文房用品。可是你想过没有,这么大的镇纸石,得配多大的画案,得作多大的一幅画啊,也只有这十里长峡,这一方胜境,这“绿水青山,普天下一轴大画;金乌玉兔,盖乾坤两盏明灯”的天然长卷,才配得上用场。

十二、豆腐宴

在关河峡谷穿行,恍入仙境。如果说,白石是落在大地上的云朵,那么,石潭,就是天上的瑶池了。我想象着,西施浣纱,美人对镜梳妆,石潭里,一定有一朵菱花。可是,有时候,天上人间是混杂的,仙气与地气是交融的,犹如那些飞瀑,落差很大。这不,在白云生处,我分明看到,还有专卖豆腐的早市。那些棉絮状的石头,不就是刚点过浆的豆腐脑吗,那些齐整的、条状的石头,不就是刚出槽的豆腐吗,我不知道,这些豆腐是卖给谁的,是仙人们吗?但是这里不见仙人,这里太安静了,安静得与早市的喧闹一点也不协调,我真想替他们吆喊一声:“卖豆腐喽”。猛然间,我又感到,我太草率了,这里根本不是豆腐市场,是神仙们在秘密准备着一场盛大的婚宴,像要出嫁他们的某个女儿似的。我为我的发现激动不已,我竟然无意中闯入了他们的婚礼现场,果真如此,那我一定为他们证婚,高调宣布这对神仙眷侣,琴瑟和鸣,佳偶天成。

十三、仙境,得由神仙管着

关河峡谷,就是神仙居住的地方。要问这里的神仙是哪位?我觉得就是赤麻鸭了,她又名黄凫、红雁,是这峡谷的精灵。如果临渊为她拍照,她会倏地钻进水里,一下子就没了踪影。你愣怔的空儿,她又从另一个地方冒出来,顽皮得像个孩子。她远离城嚣,隐居在这里,自由自在,尽享峡谷美景。她以洞穴为居,在水潭里凌波微步,在长空里检阅群山,俨然是这里的主人。禽类,是指那些寄人篱下,被人豢养,或在公园里表演,被人观赏的鸭子,因为它们根本不懂得自由与独立这两个词的价值和含义。如果一定要开发,我真不希望,这段峡谷被人类开发,那些自以为是的人类,总是弄巧成拙。把这峡谷,一直交给赤麻鸭经营,不是更好吗?仙境,只有神仙才配管着。

十四、离娘谷

在杨家村至柴家岭之间,有一段非常逼仄的狭谷,从半空看下去,像钝刀把黄土高原砍开一道很深的旮旯;从谷底望出去,只有一线天。溪水到此,就像上了火车,上了轮船。你和这溪水一路相随,到此却不得不挥手别离。这河道,太过狭窄,两岸壁立千仞,光滑非常,水和水摩肩擦踵,挤成一麻窝,像赶万人会似的,一路蜂拥向前。这一段,纯粹是水在走,人根本没有路,别说路了,就连人的容身之所、立足之地也没有。站在谷口目送流水,就像在车站、码头,像送出嫁的女儿、当兵的儿子,伤感顿生,你纵有万千不舍,也只能任由伊人远去。

十五、改写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是我站在你的面前,你却不知我爱你”。在一线天,黄土高原被一劈两半,圪噌噌被流水分开,亿万斯年,虽然面对面,彼此能感受到对方的心跳,但却永远被称作了“两岸”,这是多么痛的结局。我不知该怎么熨平黄土高原这绽纵深的伤口,我接受不了这局面。我尝试着用我的文字,让这座山重新团圆。在一线天,我宁愿把隔开的这座山看作是一对父母,把一涧溪水看作是他们的女儿,这样,他们就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这样,他们就可以牵着女儿的手,在这峡谷徜徉。

十六、追星的黄河1号旅游公路

如果沿着黄河1号旅游公路,你很难发现关河峡谷,尽管它就在你的眼皮子底下。这条崭新的旅游公路,趾高气扬,意气风发,踩着关河峡谷的肩膀呼啸而过,他看都不看关河一眼,就直奔黄河而去。是啊,黄河有多壮观,岂是一条卑微、低贱的关河能比得了的。如果把黄河比喻成一位气场强大的明星,关河充其量就是生活在山庄窝铺的农家女子而已。每次,我们从崇山峻岭直下河谷,回望那条高高在上的旅游公路,总觉得不是滋味。为什么身边的美,脚下的美,朴素的美,内敛的美,总是一次次被忽略。如果你不是一个追星的人,就向我们一样,把车停在路旁,顺着这山脉,抛浅跌骨碌地直下河谷吧。只有这样,才能捡起那些被我们忽略的美,才能捡起那些渴望被认识的善良。

十七、双桥飞架

在柴家岭,壮观的不只是峡谷,还有峡谷上的两座桥,这两座桥,一新一旧,一上一下,像两道蚂蟥钉,钉在两岸。这是人类的出手援助,才让两岸不在分裂。站在桥上凭栏俯视,峡谷深得可怕,我惊叹于大自然的力量,居然在两岸间制造了这么大的隔阂,设置了这么深的鸿沟,害得人类还要出来收拾残局。我也惊奇于在天地间渺小如蝼蚁、轻飘若叶子的人类,居然有这么大的本事,居然用钢筋水泥,凌空飞架两道彩虹,而且一次比一次高,让撅筋背撤、老死不相往来的两岸合二为一。我不知道,究竟该宾服谁?看着桥上的车辆在万丈深渊的上空来回飞驰,看着车们在做着飞机们的事情,我有点害怕。这个高度,总是让人感到害怕。

十八、引诱

这条峡谷,令我食不知味,夜不能寐。每次探秘归来,溪水、巉岩、云影、草木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即便强行躺在床上,恍若依旧在峡谷穿行,这和年轻时的恋爱何其相似,我惊讶于自己,都半百的年纪了,居然还能找到初恋的感觉,这令我十分尴尬、羞愧。这条峡谷,或犹抱琵琶,回眸一笑;或对镜梳妆,慵懒娇羞;或春光乍泄,玉体横陈,都使我方寸大乱,意乱情迷。她的千般魅惑,万种风情,使我出尽了洋相。

十九、蚂蚁崖与红旗渠

在关河口,我见到了传说中的蚂蚁崖,他巍峨挺拔,屹立在关河与黄河的交汇处。这座悬崖,凶险异常,据说蚂蚁从高崖上跌落下来,都能摔成八瓣。但是我没有想到,在这大自然恃强霸凌之地,居然有一条红旗渠横伸出来,而且就在蚂蚁崖的对面,就在蚂蚁崖的眼皮子底下,这就有了挑衅的意味。这是不同阵营的对抗,是人工与大自然的竞技。一刹那,我怀疑我是不是到了河南安阳林州。我没有想到,在我们偏关,居然也隐藏着一条红旗渠,这是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偏关人民从关河峡谷岩壁上凿出的一条引水渠,足有数百米长,我惊诧不已。我无法想象,当年在这危崖绝壁上修凿这条红旗渠有多么艰难,今天即便看一眼,依旧触目惊心。虽然这渠现已废弃不用,但我还是决定沿着渠壕走一遭,体验一把先辈的艰难。没想到巨岩压顶,得躬身弯腰方能通行,最窄处,还得跪着走。在跪行的那一刻,我不知道自己是向大自然的威严下跪,还是向前辈们的艰辛下跪,跪是一种敬畏,是一个子孙应有的姿态。只有跪着走,才不会恐慌,才更安全。我觉得,每一个到此找寻历史的人,都应该下跪。

二十、消失的河套

在关河口,因为几亩地,水和石再一次针锋相对。为了拦河造地,这里的农民在上世纪七十年代,硬是在河滩上垒起两道石墙,一道拦着黄河,一道拦着关河,他们梦想着,把这里打造成偏关的河套地区。但是他们没想到,几十年之后,水会卷土重来,上游上马了一个万家寨电站,下游上马了一个龙口电站,彻底打乱了他们的节奏。遇上游泄洪,下游蓄水,石墙哪能抵挡堵住,河套梦被彻底淹没。别说河套梦了,就连整个村庄,都被迫集体搬迁,就像三峡大移民一样。这是造化弄人,还是时势弄人,是水在弄人,还是石在弄人,你能说得清吗?现在,当你来到关河口,如果碰上下游泄洪,面对浮出水面的半截石墙和澄起来的一片海海漫漫的泥沙地,你该作何感想呢?

二十一、晋商史该补上的一笔

关河口是偏关河流入黄河的地方,是关河峡谷的终点站。这里曾是西口路上著名的水旱码头,当年客商们从口外购买的大宗货物,多在此囤积中转,再由高脚运送各地,虽然后来河运中断,繁华不再,成为一处世外桃源,但是关于这里的故事,仍在民间口耳相传。张二智(1877——1954)、张罗羊(1897—1953)父子,就是乡人至今仍在津津乐谈的对象,当时,他家经营着十几艘大船,商业贸易范围北至包头、河套,西至宁夏、甘肃,南至本省的河津县及隔河的河南省,富甲一方。今天,我们挖掘晋商历史,打造晋商文化品牌,是不是该为张家父子补上一笔呢!在古村落行走,我们无意中在一处废弃院落里,发现一壁龛,檐牙高啄,小巧精致,供奉的神位虽已不见,但两侧的阳文联句依旧完整,仔细辨认,写的是“荣华富贵久,焕采日月长”,昔日的富庶可见一斑。如果你是一个诗人,面对这一川溪水奔腾入河,可能会激情澎湃,觉得这是山民融入时代大潮的标志性意象。但是,你是否知道,我们的祖辈,早在一百多年前,就把这里当作了交易的港口,开放的海岸。如果说张氏父子作为人中龙凤应名留青史,那么,成千上万走西口的受苦人,更应该浓墨重彩地去记述,他们才是西口路上的主力部队,他们才是历史的主角,正是他们的勇往直前,远走天涯,才促进了内蒙古中西部地区的商业繁荣,才推动了蒙汉民族的交流融合。他们,才像这条大河,波澜壮阔,浩浩荡荡,永不枯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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