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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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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10/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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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过夏天的河

 原谅我已经记不起童年的路,但却能记起童年的那条河。在我的梦里,永远是在浅浅的河底流动着墨绿色的水草,就像小姨的长发 。

 最快乐的日子就是坐着绿皮火车,听着绿皮火车发出沉重的轰鸣,然后前后晃动一下将我甩一个趔趄,我就到了一个叫涵潭的小站上。从我家到姥姥家也就是两站路,可是坐火车的快乐就像去了一趟远游。跳下火车后,在狭窄的铁轨边小道上飞奔。我记不起小路的灌木叫什么,只知道每年夏天,灌木上就停留着一些肥硕的蚂蚱,我跑过的时候,偶尔会有几只蚂蚱跳起来,发出噗答的声响。跑一百多米的路程,就能看见姥姥家的房子,屋梁都是用红色的油漆漆过的,墙是淡黄色的。前门没有院子,墙外面有一棵很大的苦楝树。屋后有一个十几平方米的小院子,站在院子里就能看见院墙外的小河,水面上漂浮着一些芡实硕大的叶片,蓝紫色的花从水里钻出,若隐若现地盛开着。隔着院子,就能看见邻居家的小院,和姥姥家隔墙住着两户人家。一家姓张,一家姓纪。

 门前一条穿过稻田的路。现在想起来,那是一个高高的堤坝,有三米多宽的样子。堤坝的两边是河水,堤坝的那头是稻田。夏天的时候,稻田连着稻田,绿油油的一片接着一片。风吹过的时候一浪接着一浪,高高低低地起伏着,白日里也能听见悠扬的蛙鸣。

我喜欢夏天。

 苦楝树下的路边有一口井。很深,我是绝不敢靠近的。因为每次俯身看那口乌黑的深井,脚底下就麻麻地痒,还有一阵凉凉的气息扑面而来。

 炙热的太阳总是将我几个舅舅晒得漆黑,二舅和三舅光着膀子,露出乌黑的皮肤坐在苦楝树下的草席上下军棋,小舅用自制的弹弓微闭着一只眼睛瞄准灌木上的小鸟。“噗”,小鸟飞走了。一列黑色车厢的货车哼哧哼哧开过来,一声长长的汽笛声,稳稳地停下来。苦楝树上就飘落一些紫色的花瓣,夹杂着一些黑色的灰尘,落在舅舅们的身上。

 白的耀眼的太阳明晃晃地在照在水面上,我穿着小花裙子自顾自地跳着舞,时不时地去拽一下舅舅们的头发,期待舅舅们能结束战斗,把浸泡在深井里的绿豆汤提上来。

 比我才大三岁的小姨穿着一双淡绿色的凉鞋。那是妈妈给小姨买的。我很羡慕小姨有这样一双漂亮的凉鞋,鞋面是孔雀的图样,小小的鞋跟有些透明。我曾央求妈妈给我也买一双这样的鞋子,妈妈却说我的脚还太小,穿不上这样的鞋子。于是,我幻想着自己有一天成为白雪公主,拥有一双童话里的水晶鞋。

 小姨就是穿着这样一双漂亮的凉鞋去井边帮我把井里的绿豆提上来的。她小小的身子爬上井沿,以至于我不敢睁开眼睛去看她。但冰凉的井水中的绿豆却让我垂涎欲滴。

我看见那双好看的鞋子站在井台上,小姨用劲提着井中用白色油壶装着的绿豆汤,眼看就要提出来了,绳子又嗖嗖地滑下去,小姨的脸憋得通红,说“老萍子,你来帮帮我啊”。我不敢靠近,大声呼喊,“利利舅舅”“民民舅舅”…….来帮忙啊……”

我从小不叫舅舅们大舅、二舅、三舅、小舅,却在每个舅舅的名字里加上一个名字。

 二舅一定是跑得最快来帮忙的那个,在我的眼里,二舅永远是那个身强力壮、力拔千钧的勇士。

 吃着凉飕飕甜滋滋的绿豆汤,这个夏季变得清凉起来。

 喝完绿豆汤,舅舅们和小姨就像下饺子一样跳进门前的小河,扑腾扑腾地弄得原本清澈的河水变得浑浊起来。我也小心地摸索着走进水里,河水很快没过我的脖子。脚底是柔软且丝滑的水草。我小心翼翼地在水里走着,偶尔我也学舅舅们钻进水里,但每次尝试着把头放进水里时,耳朵里就传来闷闷的水流声,这样的感觉让我惊恐。于是我只有站在热热的浅浅的河水中,看舅舅和小姨们在深水区鱼一样畅游。

“快回来,一群熊孩子。快把萍子带回来......”姥姥摇晃着身子,被裹过的小脚保持着身体的平衡,用双手拽着胸前的围裙,声嘶力竭地呼喊着我们。

 踩着岸边滑溜溜的黄色的黏土,我湿漉漉地站在姥姥面前。看着远去的舅舅们,心里很是羡慕。

 我喜欢踩在姥姥家院里黑灰色的石板上,感受着那样舒坦的热一直钻进我的脚心。跳跃着从这头跑向那头,院子里的鸡被我追的筋疲力尽。

 炎热的夏天就这样日复一日。我和舅舅们一起坐在桌上吃着姥姥做的水煮白菜,炒蚌壳肉,还有好吃的鸡蛋炒饭。这个夏日,大多时候是倚在门上望眼欲穿地期待姥爷下班回来能给我带回好吃的用蜡纸包着的两毛钱一包只有火车上才有的饼干。而舅舅们常常会在铁轨边的灌木上抓肥硕的蚂蚱,用马尾草串起来用火烤着给我吃。

 夏季很快过去,舅舅和小姨们开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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