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信江大桥上远眺,看信江之上一点凫石若隐若现,像极了一位饱经沧桑的老人。我探寻的视线像一只鱼鹰,久久地停留在这里。或许,这是神仙赐予的福地。弋阳古称葛阳。隋开皇十二年,因葛阳县印遗失,县治由赭亭,今弋阳县五里庙迁至弋水之北,改名为弋阳县。郦道元云:“弋阳县,谓在弋山之阳也。”
多年前,行走在丹霞地貌的风中,我用探寻的眼神反复端详小城儒雅而又意味深长的容颜,此起彼伏的思绪开始在我的血液中流淌,如此循环往复,一次次撞击着炙热的心。急促的呼吸像青春期的呐喊,我用长发轻挽淡淡的乡愁沉醉在诗词曲赋里。
曾经的信江河边常有鱼鹰列队跃起,有竹排顺水而流。河边的柳树上多会长一些寄生植物,茂密且冗长,如白发的老妪。踩着时光的脚步,很多很多年过去,我已迫不及待地老去,而这座小城,却愈发变得年轻且充满生机。
早晨的阳光透过树叶温柔地洒在地上,风暖暖地吹过,空气中流动着好闻的青草和泥土混合的味道。已是初冬时分,满目依然是葱茏的绿。
曾经有人问我,你是外乡人吧?其实,几十年过去,我已是那棵长满根须的树。时间久了,遥远的乡音已开始模糊,说着绵软的吴语,在古城里穿行。叠山书院、南岩佛窟、曹溪古戏台、龟峰、双岩寺、博物馆……。不知道自己在渴求什么,携着燃烧的思绪,孤独的背影一次次和往日时光低语。
我渴求从五里庙的界碑中找寻弋阳的魂魄,沿着弋水北岸在黑褐色的礁石里寻找历史的记忆。从古老的西街出发,再到东门岭,心追逐着灵魂,吼一曲高腔,抽一缕阳光覆身在波光粼粼的扁舟上小憩。
从叠山书院望江楼俯瞰,远山近水错落有致,宛如一幅淡雅的墨画。“十年无梦得还家,独立青峰野水涯。天地寂寥山雨歇,几生修得到梅花。”仿佛听见谢枋得的诗句萦绕在耳畔。先生一生以“雪中松柏愈青青”自喻,高风亮节。方志敏同志少年时曾在这里读书。他以“心有三爱奇书骏马佳山水,田栽四物青松翠竹白梅兰”终生自勉。两位先生皆有松柏之志,可谓志同道合。
这个冬季,拈来桂花园里一抹清香,在谢叠山和方志敏的精神里徜徉。此刻的心是宁静的,放下尘世间的一切。
沿城北一路向南,境内水映丹霞,龙源峡谷蜿蜒崎岖和龟峰峰峰相映,仿佛月中嫦娥的霓裳,在绿树掩映中似盛开的莲花。文星塔在江畔矗立,信江河水吟诵着历代文人墨客的极美诗句。
着一身布衣,于小城中穿行。就像多年前的那个早晨,我追着风行走在这里,相册里满是和自然合影后的欣喜。咬一口甜滋滋的麻子粿,就一口甘冽的米酒,对这里的爱就更醇厚一分。我喜欢把外乡的客带到古老的西街,看满脸沧桑的奶奶把往事一针一针纳进鞋底,用灵魂出窍的感动品尝米糖和捺菜,用长长的光阴嗦下能勾起魂魄的米粉,醉倒在软糯的年糕里。我不知道这算不算对小城的眷恋。
夜晚的街道宽且宁静。白日里的喧嚣招摇着钻进了窗后亮着的灯火中。路灯静静地拉近和星星的距离。我喜欢在这样的夜里去和古戏台相遇,就像旧时光,悄悄地靠近。
或许,是古戏台上长长的水袖甩出了这里婉约的丹霞美景,又或许是高亢的弋阳腔吼出了这里气势恢宏的豪气。无法停歇的脚步在终日跋涉中成为一种惯性。我在城市的脉络里用柔情拥抱往昔,坐在这里的茶馆,看洲上白鹭贴着水面飞行。茶韵悠长,就像我对小城的爱,持久而刻骨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