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人生的“第一”给留下的印象最为深刻,在这方面对我来说也是同样的大有体会……
我进城工作荣幸遇到的那位永远忘不了的首任领导,他叫周春才,是富国公社农机站的站长,熟悉他的人都称他“小老周”。
为啥都称他小老周?一是因为他个子小,身高约一米六几。二是他资格老,虽然他岁数不大,那年也就四十出一点头儿,仍属于少壮派一族,但他是祖国农机战线最早的拓荒者,是元勋级的老将!大家授予给他的这个“老”是不是很名实相符?
近日我刚刚看完正火爆热映的电影《你好,李焕英》。我也照学一把里面的主人公贾晓玲,像她一样,穿越过那段漫漫时空,重新回到40多年前的1979年初秋。再一次领略一位算作是父辈人、一位男的李焕英——当年小老周站长的高尚风采……
那时齐齐哈尔市和嫩江地区还没有合并,我到这个站工作就是齐齐哈尔市农机局分配的。市农机局的领导对我说,“富国公社农机站在富拉尔基区城内,和公社机关在一起。站长小老周人特别好,朴实、正派,待人诚恳、业务能力强,技术也很过硬,你在他手下工作一定能学到很多东西!”
听到领导的一席话,我拿着调令,兴奋得家都没回,就屁颠屁颠地往富拉尔基奔。
公社是我小的时候就向往的地方,“那里的人都是大官儿,长大我也要去公社上班。”没想到我最初始的疯狂愿望,说实现就实现了。
这一路我的心情是格外地好,顿感天空是那么晴朗、那么明媚,阳光是那么灿烂。仿佛它洒满了整个世界,我似乎看到了我自己锦绣的前程……
进入富拉尔基,我左打听右打听,终于在一个城里人说是“郊区党委”的大院里,我找到了富国公社。
在院外我伫立了好一会儿,高高的围墙,标准的砖瓦房,充满神秘色彩的铁艺大门……我有些激动,这里不是家,今后它就相当于家了。
最先接待我的是公社副主任何文庭,他把领我到了一个办公室,只听他说:“小老周,上边又个你们分配来一个小伙子……”
“他是你们站的周春才站长。”何主任告诉我。
只见周站长放下手中的笔和本,站起身朝我走来。我们握了握手,并热情地把我迎进了屋……
初次印象,周站长除了个子矮以外,还很和蔼、可亲,第一次接触,就让我消除了陌生感,好像一下子就没有了距离似的……
周站长接着对在座的其他三位同事一一做了介绍:“这位是于坚,咱们站的统计,这位是贺国良、这位是刘玉春,他们俩都是咱们站的老技术员。”
经过一个简单的报到过程,我正式成了富国公社农机站的一员,周春才也理所当然成了我走进富拉尔基的第一任领导!
我们农机站共有5个人了,在公社机关里算是一个大站。
从此,乡下人也开始了我的新名字称呼:“孙技术员”!
公社的农机站全称叫农业机械管理站,顾名思义它承担着管理的职责,此外还有服务义务。
在集体化的体制下,拖拉机可是一个生产大队或生产小队的大家产。绝大多数生产大队都有机耕队,履带式的洛阳产东方红——75,胶轮式的天津产铁牛——55、沈阳产东风——30、长春产东方红——28是主要机型。履带式拖拉机基本由大队机耕队经营,生产小队一般只养轮式。
开拖拉机的人就不用说了,差不多都是“皇亲国戚”。 敢称是屯里最“牛”的,他们都老“打腰”了!毫不夸张,在农村还非常贫穷的年代,小伙子说媳妇普遍很难,可开拖拉机的却能“扒拉”着挑。我以前当过农村学校的民办教师,大队机耕队的师傅们最鄙视我们这帮挣工分的老师了。说我们“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只会“纸上谈兵”。他们见到我们,或是扬起高傲的头,或是立马把脸转过去……
驾驶员再牛、再打腰,都得服从我们公社农机站的管理和领导,与农机站联系也密切。谁跟他们提起公社农机站、提起小老周站长,没有不知道的,对小老周站长也没有不佩服的!
要说佩服,我猜肯定是首先佩服他的技术。拖拉机发生故障了,他不用仪器检测,也不用大拆小卸,凭声音、凭出现的异常,就能断定毛病在哪。什么缸塞间隙大了,什么该换轴瓦了,什么供油角度提前或延后了,什么高压油泵供油不均、喷油嘴喷油雾化不良或不利落等等,他一说一个准儿!
最关键的是拖拉机的几个精密度要求比较高的部位,如更换缸筒活塞、刮铣轴瓦、调整供油角度等,驾驶员是不能随便乱动的。得我们技术员亲自到场,违反规定的话,弄出事故来、造成损失就要被追究法律责任。因为拖拉机是集体财产,再往高点说那是国家的重要战略物资!
把好技术关,我们农机站绝对能拿得起来、放得下,周站长也绝对权威!
站里每次接到任务,我都要自告奋勇去当助手,说是当助手还不如说是去跟着学艺!
周站长是彻底把我折服了,经验、本事是实实在在的。只要他到场,如神医能妙手回春,不论多复杂的故障都不在话下。不该是独门绝技吧?不然我在课堂里咋都没有学到?大概老师也不掌握。不用说了,他就是一部装在脑子里的、活着的教科书!
清楚记得有一次,一个大队的履带拖拉机在一家大企业的厂区里推土作业时发生了点故障。油路里总产生气体,怎么采取排气措施都不行。这个大厂里的多位老师傅帮忙解决也解决不了,最后只好求助我们农机站。
周站长分析了一下情况后跟我说:“我保证,百分之百是柴油滤清器上室的密封纸垫不密封了,买个垫或自己做个垫换上就完事了。”
“一个不复杂的故障,站里的人很忙,你就自己去给处理了吧,”他直接把任我交给了我。
我到了现场,装模像样地检查了一番,检查完我指了指柴油滤清器,“把这个盖子打开,纸垫坏了,上室和排气孔连通了,换个垫,保准搞定!”
果然,故障被我一会工夫就排除了,在场的老师傅,对我这个小字辈儿技术员是那个佩服!
在周站长手下,我进步很快,不久我就能独立指导拖拉机维修了。我指导维修时就像领导下指示,“指示”他们怎么修,需要更换什么配件,注意那些事项等等。我边说,他们边用笔认真地作着记录……
上上下下都说我不一般,肯动脑筋、善钻研,还很求真务实,是干事业型的,将来定会有大的发展……
像我这样为数不多的年轻农机技术员,也是一位二十多岁还不过“口”的小伙儿子。我的出彩不知打动了多少农村姑娘的芳心,我猜有的一定在想,这位技术员,若是一个没娶媳妇的男光棍该多好!
周站长对我生活上的帮助也是全身心的,有媳妇了,终不能长期住办公室吧?经他的积极协调、争取,我出乎意料地被纳入了市农机局系统的职工“自建公助”建房名额之列。我从来没获得过这么多的国家资金扶持,这件事足足让我欣喜若狂了好长时间。
我如何能操办得了建房这么大的工程?周站长就全包了。把我建房当做是自己家建房,策划、指挥、施工,起早贪玩,光张罗不算,有的活还亲手去做。我看在眼里,也深深地刻在了心里,这份恩情我到啥时候都不会忘记……
1984年乡村机构改革,全国统一撤销了人民公社和农村生产大队,恢复乡人民政府和村民委员会。在改革中我们富国公社被一分为二划分成了两个乡人民政府,于坚退休了,剩下我们四人也一分为二。周站长和贺国良去了富国乡,我和刘玉春去了新成立的达斡尔族乡。
很快,齐齐哈尔市农机局就给我下发了任命文件,任命我为站长。常讲“十年树木”,未到十年,周站长就力推我上阵,去挑了大梁。
工作中碰到的难题我仍然愿意去找他,请他给出主意、想办法。他也总是一心一意,从不留一手……
有这样的靠山、有这样的后盾,我还怕啥?不大胆干、大胆闯、不大胆干出点像样的事业来,怎能对比起我的这个老站长?
我没有辜负他的期望,几年后我们乡农机站一举成了全省的样板,全市的一面旗帜……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岁月无情,一晃几十年过去了,如今我老了,周站长也不在了……我们终究是沧海一粟!
此时此刻,我只能无奈地默默为他祝福,祝福我的恩人站长,在那个世界里一切都好!
彻底的唯物主义者不相信迷信,也不相信会有下辈子,我却希望它真的存在。等到下辈子,我们还在一起搞农机,我还请你继续给我当站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