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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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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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渐行渐远的年味儿

在过去,这似乎是约定俗成的铁律了。每当农村的年猪发出第一声嚎叫,孩童们日盼夜盼的“年”,一下子就露出了它的踪影。也仿佛是与此同时,它朝我们走来的脚步,突然就变得快了起来……

“年”,祖先留下的一份宝贵文化遗产,我们后人一代一代地接续传承。它的悠久历史,保守估计也得有千年之多,过年,无疑算是中华民族最传统的节日了……

记得在我还很小的年代,这个传统节日里的一切习俗都是传统的……没有电视春晚,没有互联网和手机拜年,没有大街小巷的花天锦地……可是,它的味儿道却是不一样的浓!

那时我们农村老辈人无不把“年”看得很重很重,重得几乎是一件能碾压所有的头等大事。谋划早,筹备的也早,年期也比城里久。有人说是从腊月二十三到正月十五,还有人说不过完正月就不算过完年。在我老家“年”的长长尾巴差不多能拖到农历的二月份,猪头肉吃完了,该忙备耕了,“年”才彻底结束。

孩子们不懂过年的深刻内涵,由于有喜气洋洋的气氛,再加上有好吃的,理所当然,我们对“年”也就最盼。

腊月二十三是俗称的农历小年,早上就有零星的鞭炮声了,大年就正式拉开了序幕。各家各户开始紧张地忙碌了,购置年货,召集邻居们来帮忙包冻饺子、做粘豆包、蒸年糕。姑娘和媳妇们聚一起边干活儿边有说有笑地聊东家、扯西家,别提多开心了,年味儿就在这样的开心中一天比一天浓烈。

按规矩“祭灶”是小年这天的大事项,我家小屯儿地处比较偏僻,交通不方便,很少有人家出去做买卖,也就很少有人家供奉财神爷。与现在不同的是家家都供奉灶王爷。灶王爷和财神爷供奉的形式相似,只不过灶王爷都统一供奉在对着大锅台里侧墙的上方。

父亲告诉我,灶王爷是天上派来管人间烟火的官儿,天上的官儿和地上的官儿实际是一样的。一年到头都要亲自向上级领导汇报工作,腊月二十三是他汇报的日子。祭灶就是我们做些好吃的为灶王爷回天宫饯行,我猜也不排除有打打进步的意思。祈求他能上天言好事,下界保平安,在天上的官儿面前多替我们说些好话,千万别说坏话。人们祭灶时的喜悦是相信灶王爷一定能转达到他们的愿望,更相信灶王爷返回一定能带来好运。

腊月二十九至三十上午是最忙碌的了,摆供品、贴年画、写春联、挂灯笼以及所有吃的、穿的、用的、玩的等全部工作都得到位。差一样事都不行,这是对过年的态度。一时疏忽哪件事没做好都会影响过年的心情,甚至害怕会影响到到下一整年的顺利。

过年贴的年画都很喜庆,有老寿星,有胖娃娃,有鲤鱼跳龙门,有大丰收,还有风景画和小说故事连载。我最喜欢连载画了,铁道游击队、洪湖赤卫队、江姐、雷锋还有葫芦娃和孙悟空三打白骨精等故事最早就是在墙上的画里看到的。我当年跪在炕上看这些画痴迷到都不想去吃饭,看完这家看那家,不知看了多少家、看了多少遍。

最有趣的是写春联,也叫写“对子”。以前供销社是不卖春联的,都是请人现场写,你喜欢什么就写什么。我们屯儿就有几位高手,今年是什么年、向往什么、贴到哪等等,都能恰到好处地写出来。

在写春联时还很发扬民主,大家你一句我一句绞尽脑汁地编词儿。编出一幅春联胜于完成一部作品,带来的是无穷的乐趣。每家都写好多春联,住房的门、窗要贴,仓房、猪圈、鸡架、狗窝也要贴。可能是不识字的原因,也可能是捉弄人,春联也有贴错地方的。我就见到过有把“肥猪满圈”贴到居室门框上的,这也成了节日里的一大笑话。

大年三十晚上的灯笼也是非常热闹的,夜幕一降临全屯儿的灯笼就都亮了。有灯笼杆顶端的彩灯、门庭下的花灯、院墙上的冰灯……一群一伙儿的孩子们都提着自己的小灯笼到街上去耍,各式各样的灯笼作品齐上阵,整个屯子就像在一片灯的海洋里。

过年放鞭炮同样不能缺少,有鞭炮声才像是过年。鞭炮很简单,多数以一响、两响和小挂鞭为主,断断续续能看见几次烟花的腾空升起。大挂鞭也极少有人连在一起放,而是拆开一个一个地放。孩子多的人家把拆开的鞭炮按人头平均分,计划着一天放几个,几天把它放完。屯子小,放鞭炮的密度不是很大,但持续时间长,整夜都能听到“咚咚”“啪啪”的声响。

在新春钟声将要敲响的时刻也是集中放鞭炮的时刻,家家门前不约而同地燃起了一堆儿柴火。那堆儿柴火不是单单照亮了整个庭院,也照亮了他们的心里。孩子们兴致勃勃地围着柴火堆儿放鞭炮,一枚枚炮响,对大人来说是一分希望、一分憧憬。

室外是鞭炮声阵阵,灶房内雾气腾腾,煮饺子正忙。除夕的这顿俗称年夜饭的饺子最重要了,它是“年”的核心,讲的是团圆。“有钱没钱回家过年”,“远隔千山万水挡不住奔家过年的腿”。不论是在外地工作、还是出差,都必须提前赶回来,一个都不能少。

全家人围坐在一张炕桌上吃饺子时的其乐融融,那感觉就如同圆了梦、实现了美好的愿望。尤其哪个孩子们吃到了包有硬币的饺子,他乐得都能蹦起来,就跟真要发财似的那样高兴。

父母给孩子买双新袜子、买根新头绳或买盒胭脂粉就算是过年最好的礼物了,红包是很少发的。有一年妈妈给我们发红包的事我仍记忆犹新,妈妈说“今年农业获得了大丰收,咱家在生产队分的红挺多的,我也给你们发点压岁钱,一人一元,都有份。”也是那一年,我吃完饺子去给我的大伯父、大伯母磕头,大伯父除给了我糖果和冻梨外,还破例赏了我一元钱。一共两元了,这是我记事以来最大的收获,我兴奋了好几天。

放完鞭炮、吃完年夜饭、直系亲属的晚辈给长辈磕完头后,东西院和前后院的就凑合在一起了。打麻将牌、玩儿扑克、听故事,直到天明。我们小孩儿都硬撑着不睡,说是一夜精神能一年精神。

初一一大早,屯里屯亲之间都要互相拜年问候,我还没醒,秧歌队就到了家门口……

说是三六九往外走,现实中初五前一般都不往外走。初五是禁忌最多的一天,过了初五才可破,所以叫“破五”,“ 破五”也是要吃饺子的。

到了初六小镇的供销社,各类店铺、饭馆、旅馆都恢复正常营业了,庆贺放鞭炮就又掀起了一个高潮。这天连嫁娶都可以进行了,我们的婚礼就是初六举办的。至今仍没忘岳父定日期时的焦急,他说:“初五前办不太好,初六挺好,“六”代表大顺,那就定初六……”果然,我们的小日子过得一直很顺!

初七、还有十七、二十七是“人”的日子,这三天都要吃面条。面条象征绳子,能把人的腿绑住,把腿帮助了,人“走”不了,就平安了。我妈妈为啥格外在意初七的面条?后来我明白了,初七的面条是专门绑孩子腿的,在她老人家那儿别的事可能忘,这件事决不能忘!

一晃正月十五元宵节到了,顾名思义元宵节应吃元宵。北方的农村大都不种糯稻,哪会有做元宵的?这样就都改吃饺子了。

元宵节的“令”也不少,除夕放鞭炮,十五放烟花;全屯老小都要出门去冰上走走、再滚几下,接着折回几根树上的干枝条,意为“祛病”“来财”;尽管高悬的明月把大地照得如白昼,室内外所有的灯也都要全点亮。此外还要到已故去的亲人坟前去送灯,灯是用白面做的,把和好的白面捏成碗状,然后装满豆油,再用棉花做跟灯芯。送灯忌讳用蜡烛,传说用蜡烛下代会出现光棍。为这事我还担过心,也曾暗暗感谢过我老爹,是我老爹没送蜡烛,我这辈子才没打上光棍!

由父母们的苦心打造,在一个接一个的系列“说道”中,“年”的每一天都有故事,每一天都是那么的多味儿、那么的多彩……

时代在变迁,过年也在变迁,它又增加了许多新的内容。人的生活水平提高了,吃的方面天天像过年,孩子们对过年也不像从前那样盼了。

说不清过去的“年”拥有什么,现代的“年”缺少什么,在物质和文化极大丰富的今天,我依然怀念正渐行渐远的那种别样浓的年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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