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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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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12/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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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好,母亲

母亲走了,是在一个很黑、很冷的夜里走的。我在想,老人家执意要去天堂找父亲,一定是下了铁心,不然怎会走得如此坚决、果断,没有一点商量?

近一个时期,已满92岁高龄的母亲,身体每况愈下。以前,母亲身体的 “每况愈下”也没少经历,而这次医生却破天荒地告诉我们要有“思想准备”。医院也尽了最大的努力,但最终还是未能挽留住母亲,奇迹到底没有再次在母亲身上出现……

时钟就永远定格在了12月1日21时15分这一刻,母亲走到了人生旅途的终点站。

我和母亲生活在两座城市,退休后离开家乡一直定居在哈尔滨。就在11月29日的傍晚,弟弟妹妹分别打来电话,说是妈妈的现状非常不乐观……

赶乘当天的火车来不及了,我慌乱地收拾收拾了行装。11月30日起早就到了哈尔滨站,登上了第一班直达老家富拉尔基的列车。

火车风驰电掣,一站一站呼啸而过,心急如焚的我却很恨这车速的缓慢。经过四个来小时的行程,下车后我直接去了医院。

躺在病床上的母亲比昨晚有了好转,神志还很清醒。

“妈,你睁开眼睛,看看谁来了?我哥哥看你来了……”老妹妹说。

“妈,我回来了,回来看你!”我说道。

听到声音,妈妈慢慢睁开了眼睛,目视了我一会。

她先是一只手向我伸来,接着又伸出了另一手,我和妈妈的双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你回来了?回来看我?”

“是啊,我专门回来看你。”

“孩子们都挺好的?都在上学?”

“都挺好的,他们都在上学。”

我们哥几个都来到了母亲的床前,母亲看到我们,她笑了。我看得出来,母亲的笑是发自内心高兴的笑,她笑得是那么灿烂,笑得活像一个小孩子。

晚上,在病房里母亲算是和我们一起吃了一顿饭。妹妹一勺一勺地喂,还喝了水。没想到,这竟是母亲吃的最后一顿饭。

好景不长,夜间,病情就加重了,直到离开我们,母亲就再也没有醒来过。

事后有人跟我说,你妈妈很在意你,她是在等你回来!

是的,哪位儿女不是妈妈心头的肉呢!

虽然母亲已高寿,用老辈人的说法应称喜丧了。可这一刻的降临,人世间哪有什么喜丧啊?似乎我的天都要塌下来了。

从这一刻起,母亲再也不能回到我们身边了,再也听不到她的嘘寒问暖了。

同我们亲亲密密了数十年,母亲把全部心血都用在了儿女们的身上。她曾经的喜怒哀乐从不跟我们倾诉,我对母亲的身世了解也就少之又少。

人的一辈子没有事事完美,我的遗憾是没能见着姥爷、姥姥。听别人讲,母亲出生在一个比较大的农户人家。太姥爷经营家庭经营得好,早就成了家立了业的姥爷和大姥爷、二姥爷、三姥爷……几个亲哥兄弟都没有分户另过。跟母亲共同生活的堂兄妹自然也就相对多些,包括亲的和叔伯的,我究竟有多少个舅舅、多少个姨姨我都说不清。

在母亲她们姐妹的大排行中,我只听说母亲排老六,我舅舅家、姨姨家的孩子都管我母亲叫“六姑”“六姨”。

不管老的少的,他们都可尊重我母亲了,都说我母亲“厉害”。哪个哥哥、姐姐、弟弟、妹妹受委屈了,我母亲都会站出来替打抱不平……“说是六姨的好,我们的老辈们都念念不忘……”一位姨姨家的姐姐对我讲。

在大户人家长大,有在大户人家的磨练和影响,理所当然,我的母亲就肯定是经过一番风雨、见过一些世面了。

岁月匆匆,光阴无声,母亲就在这“匆匆”和“无声”中一步步变老。已经四世同堂的母亲,也学着当年的太姥爷,和父亲携手,同样把小家经营得红红火火、蒸蒸日上!

记得我小的时候,父亲是家里最坚挺的顶梁柱。在生产队里是数一数二的硬手把,全队的社员没有不佩服的。仅靠父亲一个劳动力,我们姊妹六个都能吃饱穿暖。每年杀的年猪差不多都是屯儿里最重、最胖的,连柴火垛都是屯儿里最高的……

俗话说,“不是一样的人、不进一家的门”。说父亲是顶梁柱,那母亲就是最合格的贤内助!操持家务,在屯儿里的声望一点儿都不比父亲逊色。

善良、干净、利落、勤快、手巧,闲不住的母亲,在我的幼年,几乎都不知道她是几点钟睡觉、几点钟起床。妈妈在煤油灯下给我缝制棉衣的影子至今仍历历在目,好似就在昨天。

妈妈一针一线地缝着,我坐在一旁认真地看着,一直看到很晚很晚。我困得实在支持不下去了才去睡觉,当早上醒来,妈妈就把新棉衣拿到了我的面前,帮我穿上……

我美滋滋的劲儿别提了,这新棉衣真暖和,是从心里往外暖和的那种……

一年四季,春夏秋冬,我们所穿的衣服,妈妈就是这样起早贪晚缝出来的。

大概是我七八岁那年,我家用了卖一头肥猪的一百多元钱,买了一台上海产大“四四”标准牌的缝纫机。“四四”机型是国产最大的、也是最好的。全屯儿除刘家成衣铺有一台外,第二台就是在我家。这在当年可比现在谁家买一台高级轿车震动力大多了!

妈妈的针线活本来就好、就像样,有了缝纫机我妈妈做出的针线活就更好、更像样了。不但缝制自己家的衣服,屯儿里好多人家都来求。有大活、有小活,最多的活是扎鞋帮,把整个鞋帮密密麻麻的一趟挨一趟地扎一遍。不管谁来求,妈妈都是有求必应。

尽管那时农村穷,我们没收到过大红包,没吃过高级小食品,可我们无比快乐。至今我仍没有忘记过年给我们发压岁钱,妈妈一毛一毛地数着……还有,过端午节给我们分鸡蛋、过中秋节给我们分月饼,妈妈把鸡蛋、把月饼都分给了我们……只是我还小,没有吃出其中爱的味道来……

最能打动我心的是我高中毕业后竞聘上了老师,村学校通知我上班那天妈妈对我说的一席话:“跟你般大般的有好几个人都在争当这个老师,能考上真是不容易!你一定要好好工作,争取有个出息。你看农村小伙儿说媳妇该有多难,就算有人愿意给你当媳妇,咱家花钱可能都花不起。将来你出息了,说媳妇就不用花钱了……”母亲把说媳妇不花钱的事看得很重,在她眼里,这一条是衡量你出没出息的一个重要标志!

母亲给我留下的感动太多太多,那一桩一桩、一幕一幕的,如今都成了难忘的往事记忆。

想着、想着,一下子就让我想到了一个啥叫母亲话题。今天我自己给了自己一个直白、明了的答案:母亲就是不让你冷着、不让你热着、不让你饿着,有出息是她的最大心愿,甘于付出不图任何回报,如需要都不惜为你牺牲生命的那个人!

母亲是天下最温馨、最亲切、最有内涵的一个称呼!

在殡仪馆安顿完母亲已经凌晨了,我们一夜没合眼……

按传统习俗,母亲的葬礼就定在她去世后的第三天、也就是12月3日的进行。

直系亲属们都来了,上午在司仪的指挥下,家人再次到殡仪馆,瞻仰、烧纸、上香、祭拜……

看到静静躺在那里的母亲,我心如刀绞。母亲依然是那么安详,脸没有变色,好像是在甜甜地睡着觉……

返回的路上,晴好的天气突然降起了雪。没有一丝风,一大片一大片的雪花径直往下落,瞬间大地就披上了白纱。老天,你是不是也在悄悄流泪寄托哀思?

母亲卧床整整两年了,平时我只能趁节日或假日回家看看。这样伺候母亲的重任主要就落到了弟弟和两个妹妹身上了。都说久病无孝子,我说这种“无孝子”现象不会在我们家庭出现。有弟弟妹妹们的尽职尽责,精心照料,母亲晚年的每一天都很开心。用她自己的话说,“在咱们屯子数数,那些上了岁数的老年人,谁有我享福?不是我夸,我的儿女是最孝敬的儿女!”

民间有一说,“头七”是母亲的第一次回家,那我就提前多点几盏河灯,把天堂至人间的路全程都照亮。

愿天堂更温暖,永远没有病痛和烦恼!和父亲过着无忧无虑的日子。

亲爱的母亲,一路走好!安息,下辈子,我们还做您的儿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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