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的初夏

                                                       贺其炜

      不经意间，夏天悄无声息地来了。今年的初夏少了突兀而至的燥热和骚动，添了种淡淡的静谧的味道。我特别享受这种久违了的安逸和平静。打开窗户，浅浅的夏风，轻轻吹过，飘来一缕淡淡的清香。熏风入室，惬意盈怀，听它吹动壁上挂画刷刷的声音，看它拂动窗帘簌簌的抖动，我感觉到了一种淡淡的舒适与安然。

       近段日子，我总在傍晚时分外出散步。好在城市不大，三步两步就走到了郊外。轻衫薄履，溪头田畔，把闹市的尘嚣撇在脑后，心头不由感到一种少有的轻松。看晴空如洗，祥云如练；听溪流潺潺，鸟语啾啾；闻暗香浮动，清馨缭绕。顿觉超然世外，如坐春风。

       初夏是美的，那是有别于春天的另一种美。如果说春天的美在于百花争妍，那么初夏的美就在于万类竞绿。初夏的绿无边无际，层层叠叠，绿得深，绿得酣，绿得坦然，绿得浩荡，绿得从容，绿得感人，绿得触目惊心，绿得沁人心脾。

        午后下过一场透雨，那雨把天地洗刷得净如碧玉，纯如少女，如一幅古典的画，像一首写意的诗，似一杯清香的茶。河边槐树林穿上了厚厚的绿装，一棵棵老树蓊蓊郁郁，排排站定，手手相牵，像一个个健硕的老人。大片大片的田野绿意盎然，不论是庄稼、蔬菜或是不知名的小草，浅绿的鲜亮，深绿的浓郁，光与影静静流淌，枝与叶脉脉相望。一切都涌动着悠悠的空灵，到处皆漾溢着淡淡的诗趣。极目远眺，远山如黛。虽然远处青山的绿只是些大意而已，但青烟弄舞，瑞气缭绕，更显出初夏的朦胧和神秘。

       “人皆苦炎热，我爱夏日长”。我对初夏的爱缘起于久远的过去。人到中年，我常常会放下浮躁的心，在时间的沙漏里，让自己返璞归真，回到少年，回到过去，如闲云野鹤般游走在淡淡的乡愁里。

       故乡的四季，我独爱初夏。爱她雨后初晴的空气，爱她漫山遍野的葱郁，爱她缓缓流淌的小河，更爱那青葱岁月里的人和事。

        孩提时代，最爱闹腾。每当初夏，会游泳的，就光着膀子，甚至赤身裸体，成群结队地在河渠中龙腾虎跃，追逐嬉戏。不会游泳的，捕鸣蝉，抓蜻蜓，追蝴蝶，逮蚂蚱，在原野上，在密林里，在烈日下，在雨帘中，忙的不亦乐乎。傍晚时分，三五玩伴急切切带上苇席，抱着被单，相约到打麦场避暑过夜。儿时的天空深邃湛蓝。我们并排躺下，仰望星空，听归鸟从头顶鸣叫着飞过，看繁星在天际不停地闪烁，问牛郎织女为何分隔于天河，唱一首首耳熟能详的儿歌。

        我爱故乡的初夏，还因为一段难忘的旧事。那是我十二岁那年的五月，妈妈生下了我最小的妹妹。大人吃不饱，婴儿没奶喝。妹妹乖巧可爱却面黄肌瘦，全家人顿时陷入慌乱之中。亲戚见状送来一只母羊，让小妹喝羊奶充饥救命。那只羊羔全身雪白雪白，可爱至极。它成了我们全家的宝贝，我成了这个宝贝的主人。那年初夏，家乡的杨树咋就那么大，那么高，树叶那么浓密。我努力地爬上树冠，攀上树梢，将嫩绿嫩绿的树叶采下来，看着羊羔大口大口地吃，好有成就感呀。我只知道绿叶喂饱了羊羔，小妹就能长大了。从那年的那个季节，我似乎懂得了绿色对于生命的全部意义。

       前天是周末，我回老家看望八十多岁的母亲。见老人家身体康健，颇感快慰。临走时，母亲对我说，夏天来了，再过半月是你小妹的生日，别忘了打电话代我问个好。一句话又勾起了我对往昔岁月的回忆。

       春花谢，夏绿生。岁月走，亲情留。初夏沐浴在绿意之中，饱含着淡淡的乡愁，淡淡的忧伤。这其中有青山的味道，有田野的味道，有故乡的味道，有亲人的味道。

      愿岁月静好，家人安康！

附《七律•初夏》

弱柳青青昼日长，

夕烟雪絮任轻飏。

双双鹳鹭迷寒水，

点点荷钱缀碧塘。

落蕊殇春空扰扰，

衰颜对镜自惶惶。

经年觅句困诗瘦，

宿酒凝愁夜未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