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色丁香花

都说元宵节过了春节才完，可教育局不这么说，学校领导也不这么说。学校早早的就把我们叫来了，又是教材教法学习，又是教育理念培训，又是新老教师帮扶结对子；教育教学计划，班级工作计划，导优辅差计划，家访联系计划，又是订方案，又是整措施，还没缓过神来，开学了。

“蔡老师，第几轮啦？”我抬起头，见校长微微笑着往办公室走进来。“毕业班啊，压力很大哟。”

“第五轮了，也习惯了。”我们是小循环，从四年级接手跟班走，教到六年级毕业。在我手上送走了四批学生，早先的已经有读博士了，多少有些自豪感。当老师的看见学生比自己有出息才是最幸福的。

“不用饮水机了，让总务处清理了吧。”校长征询地望着我们。进办公室有几天了，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寒假里办公室都装上直饮机了，原来的饮水机显然多余。

饮水机走了，室内有点空。琢磨着填补点什么，有了，放上一盆花，岂不美哉？

第二天我叫上三轮载着一盆丁香花往学校来，刚到校门口就遇到我们六三班的学生丁小聪。他是读五年级下册的时候才转过来的，之前好像在什么民办小学就读。

“老师买花树了，搬到教室吗？”丁小聪有些诧异似的望着花树。

“对不起，教室里不能放花树，是放到我办公室的。”

“哦。”丁小聪点一下头，朝我笑一笑，还没等我说，早已弯下身子，双手抱起一米来高的丁香树就朝校园内走去。

丁小聪走得好快，爬楼梯也不停歇，真是个小男子汉！直送到办公室放下来还凝视着花树，好像在要从树枝间寻找着什么。

“丁小聪，你知道这是什么树？”

“知道，丁香。”

我好奇地看着他。“啊，你也知道？这是你家小妹耶，她也姓丁。”我微笑着。

“老师，这个要很多钱吧？”他问道。

“当然，这么好的树当然要很多钱。三四百块呢。”我笑着拍拍他肩膀。丁小聪吐了一下舌头，调皮地说了声“小妹再见！”挥挥手有些不舍地走出去了。

整理好花树，同室的六二班陈老师进来了。“好香！蔡老师弄来了什么树啊？”

“丁香!不认识吧？”我得意地笑着。

“丁香？我还真不认识呢。倒是读过戴望舒先生的诗。‘她是有，丁香一样的颜色，丁香一样的芬芳，丁香一样的忧愁，在雨中哀怨，哀怨又彷徨。’哎，蔡老师，我不明白为什么说丁香是忧愁的呢？”陈老师一脸严肃地问。

“它花开的时候，虽无愁肠，却有百结。李商隐就有芭蕉不展丁香结。大约是借题发挥吧。”

“你知道这些？还有什么一并讲一讲吧。”

“据说它还有醒酒的功效，清人邹升恒有‘傍檐结密人难折，拂座香多酒易醒。’以后你喝多酒了在这里好好多坐会儿就没事了。”

“哈哈，这还真是好东西！”陈老师高声大笑起来。

“还有新奇的，据说汉朝时大臣向皇帝上奏时要含一片丁香花片，这样口气清新。等花儿开了，你可以含着花片着去向校长大人报告了。”我打趣道。

新的学期开始了，对于小学毕业班的孩子来说，这是他们成长的一个重要节点。上初中原则上是就近升学，但一些重点中学还是想搞点动作，向非招生校掐掐尖，提溜几个好苗子。虽然有失公允，但已经成为习惯，倒也相安无事。对于我们来说，让部分孩子有个更好的发展平台，同时也对自己的教学业绩有个更充分的肯定，自然也是求之不得。

晨读时间到了，我在教室里却没看到丁小聪，问问其他同学，都说今天没看到他。怎么搞的，从他五年级进入这个班，丁小聪还从来没缺勤啊。赶紧给他家长打电话，家长说早就去学校了，什么情况，再等等吧，半小时过去了，终于见到他从操场上走过来了。

“能告诉我原因吗？”我镇静地说。

“没有。”他平静地说。

“先上课，下课了去我办公室。”我的声音提高了两度。他低了下头，走进教室。

他的满不在乎让我越想越生气。一节课都快结束了才来，也不说明原因，好像理所当然的样子，真是岂有此理！我的情绪有点躁，教学的进程也被打乱了。我闭上眼，作了下深呼吸，平静了下情绪，又开始循着之前的思路讲下去。

站在办公室，丁小聪总是凝望着丁香树。

“你看着我！你从来没有迟到过，今天为什么迟到了？”

“我不知道，走着走着就迟到了。”他一副很无奈的样子。

很想敲敲他，别是做什么坏事了。再想想毕竟是第一次迟到，让他认识错误就行了。

第二天早上第一节是数学课，课上到一半，张老师急呼呼跑来办公室，“老蔡老蔡，丁小聪还没到校。你赶紧联系一下家长。”我立马打过去，他妈说跟昨天一样早早的就出门了。我跑下教学楼，看到他仿佛病焉焉的样子。

“快去上课，下课了去我办公室。”看着他进了教室，我才回头往办公室去了。

丁小聪倒是很守时，一下课他就到办公室报到了。

“生病了吗？孩子！”

“没有，我没病。”

“从你家里走过来也就十多分钟，你妈说你早就出门了，这么长时间你在哪里？”

“在路上，我哪里也没去。”

也是啊，大清早他能去哪里呢？超市还关着门，游戏室和网吧都是中午后才营业，就算他想去别人也不接待呀。

“在早餐摊上磨蹭，是不是。”丁小聪不言语了，只静静地看着丁香树发呆。

为什么？他为什么要这样？显然他是故意的，是在那儿拖延时间。难道他开始厌学了？如果是这样，那真是麻烦大了。

“能告诉我原因吗？”我压着火气问。

“我不知道。老师，我保证以后不会迟到了。”他低着头，眼睛好像一直离不开那盆丁香树。

这以后，丁小聪还真的没有再迟到了。然而新的问题又来了。这天语文组长告诉我，丁小聪昨天家庭作业没完成。我让组长叫他来办公室补做。他一会就来了，没事一样趴在丁香树边的墙上做起来。就这样，他总是隔三差五的不能按时完成作业，然后到办公室完成。

有一次，丁小聪居然周末布置的作文没完成，这让我甚是恼火。

“丁小聪，究竟怎么回事？”我大声呵斥道。

“老师，我错了。不过我中午一定写完。”他嗫嚅着说。

“两天都写不出来，一个中午可以写出来？”我有些不相信，但也没办法，看他中午怎么交账。

中午他吃完饭很自觉地来到办公室，不声不响的拿过一把椅子就趴在丁香树边写起来。

我拿起学生作文批阅。改作文往往心情很复杂，好文章让你情不自禁叫好，差的作文让七窍生烟又不知所措。我有个习惯，先批阅比较差的习作，比较好的留在后面，这有点像顾恺之吃甘蔗，叫渐入佳境，好心情延至最后可以长时间保持。几本流水账一样的作文改下来，眼皮也沉重起来。望一眼丁小聪，好像很专注的样子。

我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等我醒来时，丁小聪的作文本就放在我手边。打开看，字迹端正，语句通顺，且内容具体，生动地描写了他在老家乡下与奶奶相依为命的生活经历，言辞之间颇有感人之语，并无匆忙草就之嫌。

我的奶奶

我是从老家乡下来的。在我很小的时候爸爸妈妈就到南方来了，只留下我和奶奶在乡下。奶奶要打理农田，要养鸡养鸭养猪，还照顾我。奶奶渐渐的腰躬背驮了，一双手也像枯树皮一样粗糙，每次抚摸我的时候，我都感到像一把锉子在我的皮肤上拉动，但我从来没有说不舒服，相反，我觉得非常幸福。

我六岁那年上一年级了，学校离我们家有三四里地。我每天跟着邻居家的小姐姐去上学，要走很久很久，尽是羊肠小道，还有许多沟沟坎坎，生活在城里的人根本无法想象那是怎样的小路。路边的村庄里还有许多狗，每一次看到我们，都要汪汪汪汪的大叫，吓得我们捏一把汗。晴天还好，总算可以走过去，要是下雨可就糟了，满是泥泞的小路让你寸步难行，那黄色的烂泥巴像一双巨大的手，紧紧抓住我们的脚不放，好不容易挣脱了，又很很地摔一跤，满身是泥。遇到这时候，只有奶奶送我去上学。早上她要背着我到学校去，再回来做家务，下午还要去学校再背我回家。奶奶身体不是很好，也没有多大力气，有时候也会摔倒在路上，我吓得哭起来，奶奶却笑着说：男摔阴，女摔晴，婆婆摔倒笑死人。

下雪的时候，冻得人脸上发麻，手脚都僵了。每天奶奶早早就起来，帮我把衣服烘暖和了再给我穿起来，送我上学，下午接到我的时候，就把我的手捂到她怀里，口里不停地说，“乖乖，我的乖乖，冻坏了吧。”其实我们在教室里并没有多冷，倒是我看到奶奶头发都冻成冰丝了。

好在第二年我们就跟随爸爸妈妈到城里来了，先在一所民办的小学读书，五年级的时候我们买了房子才进了公办学校。这里的条件很好，什么都比老家好，可不知怎么的，我还是常常想起老家的日子。

寒假里的一场车祸，奶奶离开了我们。奶奶，我好想你！

这就怪了。他要家里写不好作文，到这里却能写出如此精妙的文章，难道我办公室有一个宝葫芦？丁小聪啊丁小聪，你究竟是唱的哪一出呀？我决定做一次家访。

丁小聪他们家就住在离学校不远的高尚小区。学校和小区在同一区域，马路对面是个城中村，两边风景悬殊。城中村主要是住着外来打工人员，还有部分尚未搬离的村民，房屋高低参差错落，形状随方就圆，颜色灰暗混杂，道路曲里拐弯，到处摆摊设点，老旧的摩托车、三轮车、电瓶车充斥其间。在城中村进入小区的拐角处，有一个垃圾堆放点，用一些粉饰的建筑材料隔着，通常在小区这边的人是看不到的，那些高高在上的官员偶尔走马观花路过，自然看不到马路对面的龌龊，即使看到了也只是摇头叹息一声，假装没看到。

进入小区让你耳目一新。天是蓝的地是绿的，花草树木是香的，房屋是整齐的，车辆是高档的。一条马路隔着两个世界。我乘坐电梯到37层，是丁小聪的家了。

开门的是一个衣着光鲜的女人，头发被染成杂色，嘴唇倒是红艳艳的，两边耳垂挂着两个金光闪闪的风火轮，在肩膀上滚来滚去。房子不大，由于什物摆放整齐，倒也显得还算宽敞。妇人夸张地摆着手势招呼我进屋，连声说辛苦了辛苦了。

“蔡老师，你好！我是丁小聪妈妈，叫马丽，你叫我小丽好了。”女人热情地说。房间里春节的喜庆氛围很浓烈，我好生疑惑，小聪文章中说奶奶在寒假去世的，可家里看不出丝毫哀痛的样子。会不会是他虚构的故事。

茶几上摆放着新鲜的水果，马丽熟练地清洗茶具。“蔡老师随便坐，我们乡下人不懂礼节，您包涵些。”那一张利嘴不停地说。

我坐下来。“小聪妈妈，我是因为感觉小聪这段时间情况有些反常，想跟你了解一下原因，看有什么办法可以改变现状。”

“啊，这个蔡老师放心，小聪奶奶春节前去世了，小孩子有点伤心，可能有点影响，要不了多久就会好起来的。”马丽轻描淡写。婆婆去世照理说做媳妇的多少要有一些悲戚和沉痛才对吧，她这样一副事不关已的姿态让我很是费解。但毕竟是别人的家事，我不便多说。

“小聪是个不错的孩子，善良明理，和同学团结友爱，生活节俭，不知平时在家表现怎样？”

“都还好吧，就是跟我很对立。现在条件好了，但我们不能惯着孩子，人家都说富不过三代。为什么，太宠孩子嘛。我们家小聪，我从不给他多余的钱，就是他奶奶偷偷给他的，我也要没收。孩子有钱就学坏。”马丽很自豪地说。

“小聪妈，小聪语文成绩不错，作文表达能力很好哦，在家他爱看书吧，尤其是一些经典作品要鼓励他多阅读。”

“这个蔡老师你放心，不仅孩子读，我也很喜欢读的。说实在的，我的名字也有经典有关呢。你知道我小时候叫什么？马云！跟阿里巴巴的马云同名字啊。那时候我就读《茶花女》，好感动哟，那个玛格丽特我现在还记得，我好喜欢她，于是我就把名字改成马丽了。”她很开心得意的做出夸张的手势。我笑了笑，“我发现你确实有玛格丽特的风采。”她笑得更灿烂了。

“蔡老师，你住哪一栋？我在做网上销售，都快闷死了，有空我去找你聊天。”马丽好像真把我当朋友了。

“不好意思，我不是本地人。我住在学校宿舍楼，家在新源镇那边。”

“哦，蔡老师，你们工资低，在这边买房真的不容易。不过早些时候下手就好了。我们前年买的，房价才一万来块，现在，哎哟，乖乖，三万多了。两年时间，赚了二百多万元，做什么生意有这么赚的？听说好多企业都停了，炒房啦。”马丽一兴奋，扯得无边无际了。我赶紧煞住。

“我想，教育孩子对我们来说都是最重要的事，除了孩子学习、运动，还要注意孩子行为习惯，道德品质。”没等我说完，马丽立刻抢过话题，“我跟孩子说，我们住在高尚小区就要做一个高尚的人，不能像个乡巴佬。站没个站相坐没个坐相，邋里邋遢。哎，蔡老师，说实在的，我们小区说是高尚小区其实很多人很不高尚，很不道德。”她拿起茶杯猛喝一口，又接着说：“有的人养狗啊，没日没夜吵死人，到小区里拉便便也不清理，谁说他立马跟你翻脸，又没到你家里拉？还有人乱扔垃圾，比方说电梯里，时不时就有什么小纸团，哦，当然了，也许是外来人员扔的。”马丽连珠炮似的，突然好像意识到了什么，讪讪笑了。

我们说了那么多，还没见到丁小聪。马丽叫了一声，丁小聪从旁边的房间里走出来。

“蔡老师好，刚才我在做作业，现在已经完成了。”

“小聪，”我拉过他的手，“你很聪明，也很努力，以你的能力和水平冲刺重点中学还是有希望的，现在是小学阶段的最后一学期，离毕业考不过二个多月了，有些重点中学的招生可能还会提前，在这个关键时刻，你不能掉链子啊。”

“老师，我知道了，我会努力的。”孩子点点头。

我要告辞了，马丽好像还有许话要对我说，“蔡老师，你我就像姐妹一样，小聪还要你多操心，他要是考进重点了，我一定好好感谢你。真的。”

我没让马丽送我，如果她同我下来，估计还要东拉西扯说个没完。丁小聪送我下楼，走出小区，走上外面的马路上。他时而低头沉思，时而欲言又止，我发现他像有好多心事似的。我让他回去，他却紧紧依着我朝前走去。夜幕降下来了，周围朦朦胧胧，小区这安静如初，对面的城中村却喧闹如常，真是两个世界。突然，路灯亮了，我们披上了一层光晕。马路对面是高高的隔离建筑，不远处有一间陈旧铁皮房，远远的可以看到有人进进出出。丁小聪站住了，盯着那儿出神地看，好像有谁在无声地招呼他。

“好吧，你回去吧。”我向他招一招手，转身向学校走去。

丁香树还是那样不动声色地每天默默地陪伴我们。我把丁小聪的作文做为范文给同学们作了主讲，同学们也为他在老家的生活深深感动。他好像突然长大了，明事理了，循规蹈矩是个乖孩子了。遵守纪律，专心学习，没再出一次差错，还每天上课前到我办公室来打扫卫生，对着丁香树总是左边瞧瞧右边瞧瞧，像一个牧人在打量着他的牛羊，抚摸那绿莹莹的叶片，有时候他眼睛里满是光亮。我也不吱声，让他待个够。陈老师见了，开玩笑说丁小聪那么爱花树，是不是在研究它的属性和生长情况，长大做个植物学家，或是像王阳明格竹子一样格物致知哦。

丁小聪朝她笑笑，还是静静地看着丁香。

清明节过后，丁香树不再沉默。当我打开门的时候，一阵浓郁的芳香扑面而来。哦，好美！那一串串即将绽放的紫色花骨朵仿佛蓄满了足足的能量，等着那一声令下，一齐展开晶莹的美丽。办公室的几位同事都赞不绝口，陈老师说：“用一个词形容，就叫蓄势待发，没有比这更准确的了。这么美，难怪丁小聪时时张望，他一定在等待这个时候吧。”她停顿了一下，好像想起了什么，“我听说他这近期都在街上捡饮料瓶买，这孩子怎么回事？”

“不会吧，他家景还不错，家长虽然对他不随便给钱，也不至于让他...”对了，我突然想起那天见他看对面垃圾场的神情。什么事让他迫切需要钱？

噫，他不是最近都来打扫卫生的吗？怎么还没来。陈老师突然发现了什么，“他来过了他来过了，你们看，桌椅上都有擦过的痕迹。”

果然，地面上的拖把印还没完全干。这家伙真早！我坐下来拉开抽屉，一个信封紧紧抓住我的目光——里面有钱，还有一封信。谁呢，我迫不及待打开。

敬爱的老师:

你好！请您把这盆丁香花树买给我吧！你不知道我多么需要它。

小时候我和奶奶一直在老家乡下，那时我们相依为命，奶奶疼爱我，好吃的好玩的都给了我。后来我们到城里来了，和爸爸妈妈租住在城中村里面。那时候爸爸妈妈老是吵架，说这日子过不下去。奶奶就搬出去了，在垃圾场旁边租了个铁皮屋，在那里找垃圾里面值钱的东西。这里流动人口多，经常有人把还很好的东西都丢掉了，奶奶把它们都捡回来清理，再卖给回收站。奶奶说累是累点，比在老家种地强得多。后来爸爸妈妈好像就不吵架了，再后来爸爸辞工买车跑运输了，妈妈也辞工开网店了，我们家的日子越来越好了。再后来我们家就买房子了，我们住进了新房，可奶奶还在垃圾堆边的铁皮屋里。而且妈妈要我不能到奶奶那里去，因为那里有很多细菌和病毒，而且有臭味。我想奶奶一个人又辛苦又孤单，我好想去奶奶那里陪她，可妈妈就是不答应。其实奶奶把那些东西都用水清洗了的，并没有多么脏。妈妈说臭，好臭，你不怕臭吗？奶奶就买了这盆丁香树，因为丁香树不管开不开花，它都有一股香味。有了丁香树，真铁皮屋里真的不臭了。

去年清明节，也是我奶奶六十岁生日，那天丁香花也开了，好漂亮，我给她做了一张塑料贺卡用胶贴在盆座内侧，我说奶奶一生太辛苦了，等我长大了，大学毕业了一定好好孝敬她，到她七十岁生日时要给她做一个七层宝塔的大蛋糕。奶奶听了好高兴，说她一定要等到那一天。

去年放寒假的时候，有个喝了酒骑摩托车的年轻人把我奶奶撞倒了，奶奶当天就去世了，我都没有跟她说一句话。我真的好想我奶奶。

当您载着丁香树到学校的时候，我一眼就看到是我奶奶的那盆，我每天都想看它，所以我假装犯错找机会去看它。看到它就像看到了我奶奶。

老师，您告诉我丁香树是您花了四百元买的，我现在攒到五百元了，真的是我攒的，不是妈妈给的，更不是偷的。请您把它买给我，求求您了。

您的学生：丁小聪

于今年清明节

我的眼睛湿润了，不，是有眼泪啪达啪达滴落下来了。我不知什么时候读出了声，同室的几位老师都情不自禁哭出声来。我探过头，果然在丁香花盆座的内侧有一张塑料生日贺卡。

奶奶您辛苦了，祝您六十岁生日快乐！

好孩子，你真是个好孩子，老师答应你，但不是买给你，是送给你，也不，是还给你！

我拿上信封和里面的钱，急不可耐的抱起丁香树。噫，一米多高的丁香树我居然轻而易举就抱起来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