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烈鹏
斯文掰着手指一数,和小媛离别已经九天了。在他的记忆中,似乎从没有感到过九天时间如此漫长。他想,难怪“九”与“久”是一个读音呢。
斯文和小媛是腊月腊八结婚的。过了腊八就是年,好日子啊!始料不及的是,年来了,新冠肺炎疫情随之也来了。更没想到的是,他们如胶似漆的蜜月还没有结束,离别的时刻也到了。
小媛是县医院的一名护士,美丽颜值和专业水平都是全院冒尖的。战“疫”刚刚开始,斯文就获悉了小媛写请战书、按红手印、要求驰援武汉的消息。当时,斯文的心里猛地揪紧了,人傻傻地愣在那里,好一阵子才缓过劲来。他转念又想,小媛这样做,也是职责所系,理所当然。如果将自己的中学美术老师身份替换为医务工作者,相信自己也会做出像小媛一样的选择。
大年初二上午,小媛接到医院的电话以后,转过身来凝望着斯文,她的目光变得格外温柔了。
她对斯文说:“把剪子拿过来,把我的辫子剪了吧。”
话未说完,眼里已满是晶莹的泪花。
小媛的辫子乌黑乌黑的,又粗又长,那个长度正好可以作为他俩相识的桥梁。
那一次,斯文坐客车去省城办事,小媛恰好就在她的前面。热爱艺术的人,都有一双善于发现美的鹰眼。斯文就敏锐地捕捉到了眼前的美。他的眼光火辣辣的,直盯着那件当下难得一见的精美艺术品,直看得嘴巴张开,一时间合拢不上。等到醒过神来,他飞快地掏出画笔和纸,给眼前的美人来了一张素描,——当然,在这幅画当中,小媛的辫子是标准的题眼。他将这幅名为《背影》的画作,悄悄地递给了前方的小媛。小媛当即惊呆了。接下来的故事,就是一个言情剧常见的套路。反正,几年下来,斯文抱得美人归。
“为什么要剪?”斯文的声音有点发颤。
“在那边,穿防护服,有辫子,不方便。再说,万一……”小媛的喉咙有点哽咽了,“万一……,也算是给你留作纪念吧。”
斯文的眼泪扑簌簌落下来了。他一把将小媛搂在怀里,用嘴紧紧堵住了小媛的嘴唇。
辫子最终还是剪下来了,小媛齐耳短发的背影也很快就从视线里消失了。
斯文一个人在家的时候,分分秒秒都俨然是一个世纪。他和小媛只能隔三差五,靠视频隔空拥抱。每一次视频,小媛的样子都让他心疼得落泪,也让他更强烈地盼望着重逢。更多的时候,他是一个人在空落落的房子里,宅着。有时候,他看电视、刷手机,寻找着与那个“九省通衢”的江城有关的所有信息。有时候,他把小媛的辫子抱在怀里,就像抱着小媛一样。有时候,他发疯似的拼命描画着记忆中的小媛,画了一张又一张,从当初的旅途邂逅,到后来的喜结连理,再到眼前的天各一方,到想象中的平安凯旋。他在心里念叨着:“小媛,好久不见了,我想你!小媛,你一定要平安归来!”
似乎是有什么感应吧,这当儿,电视里恰好传来本城作家张烈鹏作词的歌曲《好久不见》:
那一天,你写下滚烫的誓言,
那一天,你剪下乌黑的长辫,
那一天,你留下逆行的背影,
那一天,你走进遥远的武汉。
这些天,不见你温柔的语言,
这些天,不见你可爱的笑脸,
这些天,想着你英勇的故事,
这些天,望着你抗疫的武汉。
好久不见,好久不见,
不见的日子,你不再平凡。
好久不见,好久不见,
不见的日子,你更要平安。
盼望相见,盼望相见,
把鲜花送给你,送给武汉。
盼望相见,盼望相见,
愿阳光永灿烂,天下平安。
斯文觉得,这首歌就是为他和小媛量身定做的。他的眼泪又无声地涌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