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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蓉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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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6/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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骑在牛背上的日子

四野苍茫,我躺在草丛中。

我清楚地听见牛啃草的鼻息声,牛脖子上挂的铃铛声。风呼呼吹来,野草在我耳边窸窣作响。云累了,停在我头顶歇息,投下几片阴凉,几只蚊蝇在我头顶飞旋。风吹累了,停下来休息,野草不再东倒西歪、喜不自持,正直地站着。我继续躺着,太阳继续晒着,偶尔用草帽盖在脸上,就听见大地上近的、远的各种声音。

阳坡的草刚好盖住土地,生长的速度远不及牛羊啃吃的速度;自家地埂上的草早已被父母割了一茬又一茬,生长的速度远不及挥镰的速度。能割的草都在山阴处,无人问津处。如果幸运能遇着一块丰盈的野草,那自然是最好不过了,不一会儿就会割上一背篓;如果不幸运,爬埂溜坡,这儿一镰,那儿一镰,都装不满背篓,所以尽管蒌蒿满地,也要远行去找好的草源。

穿过门前的小河,爬上荞地湾坡,山路窄小又铺满沙砾,沿路而上就到了毛刺梁顶。那是我们村和另一个村子接壤的地方,山这边是我们村的田地,山那边是邻村的田地,我和堂姐偷偷跑到邻村的地埂上——割草,就好像捡到了大便宜,这时就只能听到镰刀划在草茎上的沙沙声,以及风吹过山顶毫无遮拦的呜咽声。天宽地阔,原野之下,我和堂姐的身影匆忙而渺小。

苜蓿是牲口们的大餐,通常等到苜蓿紫花开遍,人们夏田收割完毕,才有剩余的时间收割苜蓿。苜蓿捆好后放到田地里晒干,然后驮到麦场里,等到冬季和麦草等一起铡成草节,那便是牛最好的饲料了。记得有一天,我和堂姐走了好久都没有找到草源,也许是路上耽搁了太久,夜幕开始降临,我们的背篓还是空空如也。情急之下,我们偷偷溜进别人家的苜蓿地里。那时牧草十分紧缺,农人找点零散的土地种点苜蓿是十分珍贵的。割了别人家的苜蓿,又不能被人家发现,所以只割半背篓苜蓿,又在附近的地上割上些杂草,盖在背篓上遮的严严实实,才怀着忐忑的心情,踏上回家的路。

辨草也是一种能力。因为经常放牛的缘故,所以我很熟知牛喜欢吃的野苜蓿、红豆草、狗尾草、灰灰菜、节节草、大蓟草……田野里的野草们纷纷深藏着自己美丽的名字,平凡生长。有时会遇到镰刀,有时会被牲口吃掉,有时被大风吹着,但它们依然报之于世界一片绿意,我愿此生都被这样的草色簇拥。

牛的鼻孔里冒着粗气,边用舌头揽草,边用尾巴拍打蚊蝇,它不慌不忙地经过一片草地,我背着背篓,不慌不忙地在这儿割一撮,那儿割一把。它吃饱了卧在草地上反刍,我躺在草地上看云,我看过云的任何样子和色彩。蚊蝇在头顶上盘旋,我们走到哪儿,它们跟到哪儿,就这样,我们相互消磨时光,白昼漫长而绵延不绝。

巨大的云朵在天空飞快地移动。暮色渐沉,我们沿回家的小路缓缓而行,背篓里的草沉沉压在背上,散发着湿热的草木味,草尖在耳边沙沙作响,脚下的步子细碎而瓷实。蛙鸣在河里此起彼伏,劳累了一天的人们从燕东梁、野沟咀、荞地湾的小路上聚拢而来,都走向一个叫做家的地方。

卸下一天的疲惫,一家人坐在昏黄的灯光下吃饭,聊聊家常。飞蛾在门帘外扑打,除了蛙鸣,窗外寂静,星光汹涌……

《骑在牛背上的日子》,首发于通渭县文联公众号《西北的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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