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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蓉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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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8/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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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父亲是一名老兵

我一直为我的父亲是一名退伍老兵而感到骄傲。

年轻时的父亲,中山装笔直,走路的时候腰板挺得笔直,割麦的时候码成的麦垛笔直。

年轻时的父亲,总拿倒立行走给儿女们“炫技”,他的手掌印在院子里细软的沙土上,排成整齐的队列,这让我们佩服得五体投地。父亲在部队里枪打得很好,有一次甚至拿石头砸中了一只正在奔跑的耗子,又让我们惊羡无比。

父亲在部队服役五年,立过三等功一次,至今那枚熠熠生辉的奖章还被母亲当成家中唯一的宝贝珍藏着。退役之后,父亲在外经商,经商失败之后又外出打工。打工的前几年,父亲在工程队用石头砌护坡,那是用汗水浇灌着挣钱的日子。有好几年,到年底的时候,包工头卷款而逃,父亲和工友们两手空空回到家中。那时,我们姊妹正在上学,家中唯一的经济来源就靠父亲打工来维持,生活的拮据和压力 让父亲眼中的光芒慢慢变得暗淡。母亲知道父亲一生要强,也没有过多的责备。

当过兵的父亲爱干净是出了名的。那时候即使满是泥土的小院也被扫得亮亮堂堂;即使再忙,清晨起床的第一件事便是擦桌扫地、收拾屋子,那张被烟熏得黑黑的方桌和冬天用的火炉被浸过油的抹布擦得锃亮;院子里劈的柴火也被码得整整齐齐,用过的农具、簸箕、筛子等,该挂在墙上的挂在墙上,该放在角落的就放在角落。在父亲的精心归置下,农具各得其所,农事井井有条。

父亲的细致和母亲的马虎形成强烈的反差。母亲风风火火的性格,粗里粗糙的日常,总是在背草的时候找不到背篓,耕地的时候找不到犁铧,进进出出好几趟才找到,父亲总会厉声厉色地批评几句。可是母亲有世界上最好的脾气,吐吐舌头笑着离开,像极了学生在老师跟前的样子。

父亲爱写毛笔字。从我记事起,他是村里唯一能提起毛笔写字的人,算得上半个文化人。农闲时父亲经常在报纸上练字,他写的字算不上书法,但有时也给乡亲们写上几幅糊墙。每逢过年,乡亲们夹上几张红纸,陆陆续续到家里写对联。父亲将方桌擦干净,折纸、裁纸,又极小心地从柜子里取出那几本对联锦集,边写边和和乡亲们聊家常。那时候,家中总是人来人往,堂屋里卷烟味、茶香味、墨香味弥漫。如遇上村里人翻修新房,红白事,父亲就又忙活起来,乡亲们的事,他总是很热心帮忙。

父亲一生困顿,父母早逝,家境贫寒,在乡亲们的帮助下外出当兵,也算是当时唯一的出路。当兵是父亲一生的高光时刻,他说自己作为班长被选为教官代表去各地培训,坐着绿皮火车经过好几个大城市,每逢提起曾经的军旅生涯,他总是慷慨激昂,带着浓浓的怀念。

在我的心中,父爱如山厚重,沉默不言,就像门前伟岸的燕东梁,以其敦厚的身躯为我们遮风挡雨。如今,父亲垂垂老矣,满头华发,体弱多病,再也没有往日的光环,再也不是那个充满英雄主义的、严厉的、富有威望的父亲。他孤独、倔强,有时有无能为力的悲伤。

那年我的女儿出生,正值三伏天,父亲辗转几十公里倒车从老家赶到城里来看我,汗流浃背,他坐在我的床边,静静看着熟睡的小孙女,伸起手来想动动孩子的小手,又赶忙将自己满是泥土的手缩了回去。他拘束地像一个孩子,不知道怎样表达他心中的疼和爱。

此时,父亲正在麦地里割麦,风替他擦干了汗水,他的皮肤和土地一样的颜色,甚至更红润些;他脸上的皱纹和土地一样沟壑纵横,甚至更生动些;他的手掌和土地一样厚重,甚至更粗糙些……

我的父亲一生与土地为伴,一生以老兵为荣。

《我的父亲是一名老兵》,首发于通渭县作家协会微信公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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