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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瑞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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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5/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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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收

芒种,公历六月,家乡田园。被干热风熏烤了几天的麦子已焦黄熟透。麦熟一晌,昨天还青黄相间,波涛滚滚,今天就变成金色的饱满的麦粒,颗粒归仓。

乡村不见了往昔的忙碌,庄稼人不再有争秋夺麦的拼搏和挣扎,以及每逢六月就要脱三层皮的悲壮场景。只见一辆辆高智能高配制的联合收割机开过来,象一叶叶小舟,没入海洋般辽阔的麦野,只须一袋烟一杯茶时间,几十亩黄澄澄的麦田即已还原成一车车麦粒。这时,农人们可选择在田间就地卖粮,然后在树荫下大把大把数钱。还可以自驾拖拉机,把刚收获的麦子拉回家晾晒,待价而沽。五月的田野,丰收在望,可村里地里都见不着几个人。青壮年都出门打工、经商了,或搬到城里生活,家里只有留守的老年人及妇女儿童。如今的“三夏”,很悠闲很快捷地就过去了,庄稼人还没来得及舒展舒展筋骨,施展几下拳脚。

眼见社会的巨大变迁和飞速发展,我在赞叹感慨之余,对往昔的农耕文明也萌生出些许怀旧、思念之情。毕竟脚下这片土地,曾凝聚着、渗透着我的祖先,我的父辈和我的血汗以及我的记忆与乡愁。

我于1978年走出农村,但虽过去了四十多年光景,心里觉得就像昨天。那时的乡村,每当枣花飘香,蜂蝶儿乱舞,布谷鸟在浓郁的树林里鸣个不停,六月的热风吹来的时候,人们该准备麦收了。首先要做的一件事就是得赶一趟大集,那时,庄户人家很少赶集。大集上免不了买些镰刀木锨扫帚,犁耙绳套等农具,当然更要买点咸鱼、粉条、洋葱、土豆之类“硬菜”,以备鏖战。麦收之前,家家须要开个战前动员会的,大意是一旦开镰,地无分南北,人无分老幼,人无闲人,各尽其责。“麦秋”对于庄稼人来说即神圣而庄严,这些脸朝黄土背朝天,土里刨食的农人,对农事、对年景、对粮食就像苦行僧对待佛祖一样的敬畏。

长五月短十月,麦收时分天亮的早、黑的晚。早晨四点不到,天色濛濛,凡有劳动能力的男女“劳力”、“半劳力”便到田边地头,磨拳擦掌,开始抢领任务,一般是包工,按垄计工分。哪块地用手拔,哪块地用镰割由生产队长根据麦子长势做决定。生产队长一声令下,人们弯下腰,或拔或割,生龙活虎,热火朝天。人们干得很快,因为麦子长势很差,垄薄苗稀,时有断垄的盐碱地。到了早饭时分,有的自带了白开水玉米饼子高梁饼子,偶有家境殷实的会烙些白面大饼,直起腰站上几分钟,边歇息边吃饭,草草充饥。有的小脚老奶奶,一手牵着孙子孙女,一手挎着篮子,送水送饭到田间。在地里干到上半晌,人们还要马不停蹄赶到场里,摊场、晒场、轧场、拾场、扬场。天出奇地热,用现在的话叫烧烤天,但是人们还是盼着越热越好,“有钱难买五月旱,六月连阴吃饱饭”啊。

到了晚上,弯弯的月亮挂在青黝黝的天空,稀疏的星星眨着眼睛。夜很静,打麦场上,老汉的咳嗽声、大嫂大婶的说笑声传得很远。孩子们则爬上麦秸垛,翻跟头、拿大顶、捉迷藏。整个晚上,他们会睡在麦场上,守候着金子般的麦子。

那时的麦收,须有半个月时间才能入仓、关场。人们的手上磨出一个又一个血泡,后背上、胳膊上脱了一层又一层皮,真可谓是披星戴月,争分夺秒。

十一届三中全会……改革开放……农村率先一步……联产承包责任制、包产包干到户……“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一时,麦垄悄悄变厚了,麦苗悄悄变密了,家家户户的仓囤一夜变尖了。农业生产方式从刀耕火种渐渐向半机械化……机械化转型迈进啦。之后,党中央国务院又取消了延续了两千多年的“皇粮国税”。

如今,我们的国和家都进入了新时代,农村涌动着脱贫攻坚、乡村振兴战略、决胜小康等时代大潮。党中央将“三农”提高到国计民生头等大事,每年的中央一号文件定是“三农”大政无疑。总书记关于“三农”的思想与教导如春风化雨,深入人心。一个个美丽乡村、生态文明村如雨后春笋,应运而生。几辆联合收割机、播种机就替代了往昔的几百双手;干净、安全、便捷的天然气替代了老屋顶上一座座烟囱;凉爽的空调把旧蒲扇吹成了记忆……乡村五月今又是,换了人间!

岁月无声,光阴荏苒。我离开农村已经四十年了,生活习惯在变,农耕文明也渐去渐远,但我骨子里留存的永远是农人的基因,身体里流淌的永远是历代土里刨食的先人们传承下来的血脉。四十年来,每到芒种,我会想起父老乡亲,想起让我神往的黄土地,与黄土地上的麦浪;每到忙种,在我耳畔就会回荡起白居易的《观刈麦》,“田家少闲月,五月人倍忙……今我何功德,曾不事农桑……念此私自愧,尽日不能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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