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读了徐朝先生的散文《风吹麦浪》,此文发表于2019年6月21日《河北日报》,后又被中共中央宣传部“学习强国”学习平台转载。因为我出身于农家,对“三农”有着深厚的感情,对描写农事、歌颂农业劳动的文学作品自然是倍感亲切。
“布谷、布谷……"伴随着布谷鸟的阵阵鸣叫声,生产队的钟声也响起来,队长挨胡同喊:“都起床了,到村北解家坟拔麦子去”。人们在明澈的月光下走出家门,三三两两地聚集到麦田里。队长说:“这地头280米,每拔一垄记5分工。”
这是文章开头部分的一段描述,作者用布谷鸟的叫声和着生产队的钟声唤起了熟睡中的农人们,人们揉着惺忪的眼睛,披星戴月,趁着天色尚早天气凉爽,奔向麦田……这个熟悉的声音,这幅淳美的画面也攫取了我的心,我的情思。没有牢固的生活基础,没有丰富的亲身经历,是写不出这个场景的。
接下来,作者回忆了跟着爹和姐姐一起拔麦子的细节。
“尽管这样,爹还是接连不断地替我们拔几把。刚拔了半截地,我的手上就打起三个水泡,疼痛难忍。“姐,我拔不了啦,手上起泡了。”姐姐生气地一跺脚:“真是吃菜货。过来,我用针给你扎破,穿上根头发丝,就起不来了。”
可见那时生活的艰辛,生产力的落后与农人们面朝黄土背朝天、土里刨食的不懈努力与抗争。“我”还小,许是八九岁吧,“姐姐”也是小学生,“姐姐”生气地一跺脚,骂“我”真是吃菜货,又用针给“我”把潦泡扎破、穿上根头发丝,就不起泡了,好个温情的细节,“我”的天真、顽皮,“姐姐”的果敢、细致、体贴跃然纸上,“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不是唱词,是真事真情。这一细节虽惜墨如金,但是堪称“文眼”之一。
“初升的日头下,麦田里人声鼎沸,黄土飞扬,人们你追我赶,挥汗如雨。”
这是作者描写拔麦子场面的一句话,有毒辣辣的日头;有满地的劳动者,有青壮年、老人、孩子,人声鼎沸;因为用最原始的收割方式—手拔,拔下来还要抬起脚,在鞋上摔掉泥土,所以“黄土飞扬”,一句话,把劳动的场面生动地概括无遗,足以显示出作者的文字功夫。
“午后稍稍休息,人们又聚拢到麦田里。这时的太阳,一改早晨的温柔,变得炽热烤人,阳光火辣得刺眼。一望无际的田野,微风过处,麦浪翻滚。大家不得不穿上长袖衫,以防麦芒刺破胳膊。有的人手被勒起了水泡,疼痛难忍,只好戴上手套;有的人腰酸腿痛,蹲下就不愿起来,起来就不愿蹲下,人们只得咬着牙干。海洋哥累得实在坚持不住了,躺倒在麦子上,任谁喊也不起”。
作者在此不惜浓墨重彩,着重描写了农民们的辛苦劳累,即是亲见亲闻又是切身体会,同时也是一种农家子弟不忘根本的情怀。读到这里,我不由吟诵起白居易的《观刈麦》“田家少闲月,五月人倍忙。夜来南风起,小麦覆陇黄。妇姑荷箪食,童稚携壶浆,相随饷田去,丁壮在南冈。足蒸暑土气,背灼炎天光,力尽不知热,但惜夏日长……”
文章围绕“麦收”这一主题,抚今追昔,跨越时空,纵横捭阖,有放有收;写自己、写家人、写父老乡亲,读来真实可亲;忆过去、看现在、思未来,深沉凝重,举重若轻。真正做到了形散而神聚,不失为一篇接地气、有温度、讲良心的佳作!
文章结尾部分,作者采用了今昔对比的手法,叙述了新时代、新农村、新农民收割小麦、喜获丰收的情景,让人精神为之一振。是啊,《风吹麦浪》,“给人们留下的,是一颗颗感恩的心和对未来的无限憧憬和希冀……”。
附:
风吹麦浪
作者:徐朝
又到了麦收时节,不禁想起在上个世纪80年代前,老家景县收麦子的方式还是靠人工拔。可以说,拔麦子是当时所有农活中最累的活计了。
“布谷、布谷……"伴随着布谷鸟的阵阵鸣叫声,生产队的钟声也响起来,队长挨胡同喊:“都起床了,到村北解家坟拔麦子去”。人们在明澈的月光下走出家门,三三两两地聚集到麦田里。队长说:“这地头280米,每拔一垄记5分工。”
那时,小麦播种都是用两条腿的木耧耩地,手快的在前面打腰,也叫领腰,第二个人是随把,第三个人是捆麦子的。娘为了给爹减小劳动强度,也为了多挣点工分,就让我和姐姐给爹“挂铃铛”——爹自己拔两个垄,我和姐姐拔一个垄。尽管这样,爹还是接连不断地替我们拔几把。刚拔了半截地,我的手上就打起三个水泡,疼痛难忍。“姐,我拔不了啦,手上起泡了。”姐姐生气地一跺脚:“真是吃菜货。过来,我用针给你扎破,穿上根头发丝,就起不来了。”大家笑着跟我爹说:“你家小朝这铃铛也不响啊。”
初升的日头下,麦田里人声鼎沸,黄土飞扬,人们你追我赶,挥汗如雨。领头最快的要数胜义婶子,她头裹花毛巾,不慌不忙的,一哈腰就到了半截地,别的手慢的才刚进地头。拔麦子需要一口气,越是泄气,越是感到腰疼腿酸,若是拔上几把站一会儿,你就更跟不上趟了。老人们常说:“不怕慢,就怕站。”胜义婶子和快手们早已拔到地头了。男人们有的坐着抽烟,有的去接自己的家人。累到了极点,哪怕是别人帮着拔一把麦子都会十分感激。这时胜义叔还没拔到地头,想喊媳妇接一下,但又不好意思。他媳妇见丈夫累成这样,十分心疼,但又害羞怕人家笑话。存一小哥猜透了她的心思,就说:“婶子,胜义叔累得够呛了,你接他一下吧。”胜义婶子早盼着有人说话呢,她二话没说,赶紧替胜义叔拔麦子去了。
正午收工,人们大都累得气喘吁吁了。娘心疼地说:“朝啊,你和姐姐歇会儿,我给你们做凉面条吃。”那时生活条件差,吃顿凉面条也是好饭食。一般农户舍不得买麻酱,就把芝麻炒熟,放到砸蒜罐里,再砸上几头蒜,切点黄瓜丝,就算美食了。等娘喊我吃凉面条时,我早已枕着门槛睡着了。娘摸着我的脑袋心疼地说:“看把俺儿累的,起来吧,吃完面条再睡。”
午后稍稍休息,人们又聚拢到麦田里。这时的太阳,一改早晨的温柔,变得炽热烤人,阳光火辣得刺眼。一望无际的田野,微风过处,麦浪翻滚。大家不得不穿上长袖衫,以防麦芒刺破胳膊。有的人手被勒起了水泡,疼痛难忍,只好戴上手套;有的人腰酸腿痛,蹲下就不愿起来,起来就不愿蹲下,人们只得咬着牙干。海洋哥累得实在坚持不住了,躺倒在麦子上,任谁喊也不起。队长过来说:“海洋你怎么躺倒不起呢,还要不要工分?”海洋哥也急了,生气地说:“我的腰快折了,干不了啦,工分爱给不给。”话虽这么说,但麦子不收可真不行。歇上一歇,剩下的农活该干的还得接着干。但凡经历过这种场面的人,都能深刻体会到“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的真正含意。
一晃几十年过去,今年芒种前,我回老家小住了几天。吃过晚饭,我溜达着去村西北的麦田看收割小麦。夜幕降临,万家灯火初亮时,一望无际的金黄色麦田里,十几台小麦联合收割机不停地吼叫着,那场景,犹如大会战的装甲车,刺眼的灯光让人睁不开眼。空气里弥漫着阵阵麦香,开着拖拉机等着装麦粒的人们在地头悠闲地唠着嗑儿。存良哥见我来了,热情地过来搭话。我问他:“今年种了多少小麦?收成怎么样?”存良哥高兴地说:“今年种了12亩小麦,昨天刚收了6亩,平均亩产1300斤。看吧,今年又是个丰收年!”明章侄子笑呵呵地凑过来说:“如今这收麦子可和原来不一样了。生产队那会儿过个麦收得十天半个月的,把人累得臭死,还分不了多少小麦。现在机械化程度高了,几个小时就把麦收完了。人们为了节省时间,收完了小麦直接卖到粮庄上去。这不,前天我收了4000多公斤小麦,都卖到邻村的粮庄了,看,这不晾不晒的多省事!”
风吹麦浪,昔日农家那繁重、紧张而忙碌的景象,早已逐渐淡出视野,化作模糊的记忆。给人们留下的,是一颗颗感恩的心和对未来的无限憧憬和希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