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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瑞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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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1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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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秋岁月

“西风昨夜过园林,吹落黄花满地金”,“一声能遣一人愁,终夕声声晓未休”,光阴荏苒,又到了凉风骤起,虫鸣唧唧,黄叶遍地的深秋时节。黄昏时分,我伫立于落叶飘零的法桐下,遥望着辽阔的碧空,不由得牵出了那一缕缕浓浓的乡愁。

故乡的秋,积淀了多少代人沉甸甸的故事啊,而最让我难以忘怀的事情是———拾秋。 拾秋,是我的家乡———冀东南平原上农事活动的一项重要内容。

每当中秋节过后,原野里的青纱帐由青翠浓郁慢慢的变成苍黄消瘦,而秸秆上的高粱穗、玉米穗却长得实诚而沉重;大豆、绿豆、落花生、红薯等都已饱满鼓胀、呼之欲出了。收获的季节到了!农人们开始磨拳擦掌,大展身手,大约会用上半个月时间,田野里就变得干净、寥廓,一望无际了。

熟透了的庄稼都运去了打谷场,但这样还算不上颗粒归仓,还须拾秋,拾秋是人们忙完秋收、秋种后的最后一次与秋天有关的农事活动。“秋天弯弯腰,强似冬天转三遭”,拾秋的主要任务是把收割时遗落下的零星的粮食捡回家,有玉米、豆子、谷子,还有花生、红薯等,拾秋的主旨是为了珍惜粮食、珍惜农民的劳动果实,敬畏和感恩大自然的馈赠,主要的还是用来弥补口粮的不足。

拾秋的人当中,以老人和孩子居多,青壮年除了一早儿一晚儿加入到拾秋大军,正常时间还要到生产队出工。有时生产队也会放几天假,让全体劳力们去自由拾秋,当然是谁拾到归谁。那时,每到放学后或星期天,我就会背上筐子,拿上铁锨、铙子等,约上玩伴,一起去拾秋。早晨的寒露打在身上,身穿夹衣的拾秋人全然不怕,冻的是闲人,他们早已汗流浃背,热气腾腾。夕阳的余晖,似大写意的泼墨,把他们劳动的身影涂成金色,像一尊尊黄金雕像。他们弯下腰,如虔诚的朝圣者……

拾秋的地块,必须是经生产队允许后才能进入的。秋后的棉田里,昔日红杆绿叶,开着黄花,吐着白絮的棉花棵变成了干枯的棉花柴;老大娘老奶奶们有的背着筐头,有的提着篮子,逐棵地细瞅着,她们时而把遗落在下层的嫩棉挑摘下来,时而弯下腰把掉在地上的棉桃拾起来,有条不紊,一丝不苟。搂豆叶的老大爷老爷爷们把遗落在地里的豆荚、豆粒一颗颗地捡起来,珍藏在粗布夹袄的口袋里。打完了枣儿的枣树上,男孩子们爬上老枝,把头上绑着铁丝勾的竹竿使劲伸向树尖,那上面挂着三三两两的半青不熟的枣子……

要说拾秋的项目中最有趣的,当数拾花生、挖红薯了。拾花生的工具是一把二齿铙(齿状的镢头)、一个小筐头或竹篮子,人们蹲在收完秋的花生地里,在刨完了花生的土窠旁,一点一点的挖,那细致劲儿真像是考古队员在发掘文物。挖红薯一般要听生产队的号令,收完一块地后,大喇叭里会响起“全体社员注意啦,家东家西某块山药地收完了!”,人们自然心领神会,不管是正在吃饭,还是正在忙别的活儿,都会扔下手中的事情,全家出动,来到地里,深挖细找……。

遗落的红薯埋在哪里谁也不知道,哪里多、哪里少更是一无所知,一般是凭感觉挑一个地方,然后用铁锨挨着挖。汗水经常会湿透了棉袄,这时壮实的人就扒下祆,穿着背心或光着膀子挖,如果突然掘出一大块红薯,那人就会像久未钓到鱼的钓客突然钓上一条金色大鲤鱼来那样兴奋;有的人挖着后则暗自窃喜,不敢出声,只怕引过更多的人来争这块“宝地”。为了挖到更多的红薯,有些大人们带上中午吃的黑乎乎的红高粱饼子,骑着“大水管”自行车,或背着大背筐,或推着小推车,跋涉到十里八村的地块去,有时收获颇丰,有时失望而归。

有时不经意间挖着一条小洞,有经验的人会顺着这条小洞,穷追不舍的挖下去,嚯!竟然是个田鼠洞,玉米、大豆、花生、红薯啥都有,俨然一个地下粮仓,挖着的人笑不拢口,心里有种发了财的感觉,旁边的人也只有羡慕、眼红的份儿了。

那时,我家人口多劳力少,属于“缺粮户”,我和哥哥、姐姐们每年都要起早贪黑地去拾秋。回到家还要相互比赛,看谁拾得多,还要交流经验,互通信息,看哪块地货多、好拾,以便及时调整第二天的进攻方向。因为拾秋,我姊妹兄弟几人上学经常迟到,唉,没办法呀,那些艰难的岁月……。

“萧瑟秋风今又是,换了人间”,转眼四十多年过去了,改革开放给农村带来了天翻地覆的巨变,脱贫攻坚、全面实现小康社会,农民的生活也随着新时代迈上了康庄大道。虽然,现在的农业耕作方式已完全实现了现代化,收、耕、种实现了一条龙作业,地里再没有遗落的粮食,脱贫致富的农民早已不再指望拾秋来贴补生活了,但农耕文化中的勤劳、节俭的精神没有丢,那种对粮食的珍惜、对大自然的敬畏不能去,那打印到骨子里的柔肠百转、萦绕于怀的乡愁不能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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