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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圣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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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12/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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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里的桃花开了吗

特别想回到那时候。

尽管一切都在变化,一切越来越好,但依然还是想回到从前。那个年月里的一切,在心里一直发酵,早已带上迷人的光环。那个年月的青春,像春风里的香气,无需你去栽种,都在空气中晃荡,茵蕴,弥漫……

六安师专,并不是个很令人着迷的名字。当初考进这所学校,没有发挥好,老师微微皱眉,自己也颇感遗憾。对某名校的向往,在心头徘徊了很多年。但还是在那呆了三年,因为这三年,“六安师专”变成一个难忘的名字。

来自四面八方的50位同学,走进同一间教室,50条路线变成了同样的三点一线。学唱的第一首歌,“远远地见你在夕阳那端,打着一朵细花洋伞,晚风将你的长发飘散,半掩去驼红的面庞”,伴着我们初识的青涩、纯真、好奇,以及内心浅浅的动荡,服服帖帖地唱进每一位同学心头。歌里所唱的青春,和我们的十八岁,那么水乳交融,似乎远方真的有那么一处小小蜗居,等待着我们踏着夕阳归去。

班主任黄昌年,是一个典型的上海男人,“王”“黄”不分,细高,清瘦,文雅,黑边眼镜,透着一身的魏晋风骨,恰若他给我们教授的古代文学课。他还把自己学生时代的歌,倾倒在我们教室里,是那首著名的苏联歌曲《喀秋莎》。将近40年过去,我感觉喀秋莎一直还站在峻峭的岸上,因为我们还没毕业他就调离师专,再也没见。老师的形象已经定格,一点没有变过,一岁没有老过,他的喀秋莎当然也只盘旋,不走远。教马列主义课的老太太(其实不老),教我们唱《我们是共产主义接班人》,第一句改成了“我们是未来光荣的人民教师”,也早早地把“教师”这两个字在我们心头深深烙下,那旋律所裹挟的昂扬和使命感,是上世纪80年代的最优质的职业素质教育。哪要什么枯燥的理论,哪要什么搜肠刮肚地说教,把一首歌唱到心里去,直接搞定!

校园大喇叭传来高年级同学的朗诵:“在苍茫的大海上,狂风卷集中着乌云,在乌云和大海之间,海燕像黑色的闪电,在高傲地飞翔!”低沉的男中音和澎湃在文字中的情感,让我们怦然心动;运动场上,高年级同学打篮球的身影,奔跑弹跳,投球扣篮,举手投足都让我们兴奋激动;四楼的某间教室,小小的荧屏播放英剧《亚瑟王》,高年级同学边看边议,三言两语的点评简练精准,让我们倾慕崇拜!我们幻想着有一天也成为他们。

那时候我外语成绩好,高考是直奔外语系的,却阴差阳错地读了中文。着急吧啦地跟校方申请调专业,答复是第二年才能调。可是到了第二年,我却不愿调整了。夏天还在倾情告白,时间却已爱上了秋天,我爱上了中国文学。

很快,我们也成为中文系的高年级了。同学都成了手足,39枝绿叶11朵花,个个面孔生动,个个性格鲜明。每天妥妥地上完每一堂课,真的,那时候我们很少逃课,也基本不挂科。课后的时间,一大把抓在手里。没有了高中时代密集的课业,无端的压力,人变得特别活泛。我们把时间敲散敲碎了,用在图书馆、阅览室、寝室,当然也用在逛街、闲聊和个人爱好。学校后面大片的桃花林,是我们的最爱。傍晚时分,成群结队赏桃花,一直赏到桃子成熟。我们花不多的钱,买桃园的桃子,随便拿什么蹭蹭就大咬大嚼。同时代的学子,有谁没有被桃花醉过几回,没有被桃子胀过肚子?

一间寝室住8个人,我们11个女生剩出来三个,素华,徐能赟和我,跟高年级的女生合住。合住的女生都女神级的,美丽,亲和,有才,有味。她们聪明透顶,就连某天谁被谁人约会,都能看得出来,说一句,准一句。佩服得直摇头!

不知道是不是衣服上挂着的沙子,或者头发里夹带的桃花暴露了秘密。学校外围是一条沙河,出去玩总离不开沙滩和桃园的。

徐能赟名字中的“赟”字,特别有文化,特别有魅力,哪像我,凤啊什么的,土气死了,我是因为认得她才认得这个字的。而徐能赟果然如她名字一般不简单:知性,宽容,聪明,有学识,善解人意。她头发卷卷,脸上总是带着笑,说什么话都有道理。时隔40年,每每想到当年一幕幕,心里依然充满敬意。她很有师者的范,是同学也是老师,神情中似乎还带着那么一星一点的“慈祥”,这“慈祥”与年龄无关,是一种亲切。

毕业多年以后,徐能赟已经是皋城中学的名师。一次同学见面小聚,她说:“我老了,学生写作文的时候都用上‘慈祥’了!”我并没有觉得她老。

饭一吃完,她就急着走,要去打麻将,这一刻我倒是觉得她有点老了。不过,那种要强、向上,偶尔放口袋里装一会;拼过,奋斗过,适时轻松、宽松、放松些,倒也是一种良好的状态。

素华典型的鹅蛋脸,浓眉大眼,朴朴实实。她的美,属于那种越看越美、越想越美、越品越美、越成熟越美型的。几十年后,她是一个矿上的纪委书记,风度和气质都出来了,丰姿越发绰约。而且她往那一站,就是一身正气,做纪委书记再合适不过。

六安师专那会儿,她是一个小丫头,胖胖的脸,憨憨的模样,又善良又勤快又懂事。当然也有个性,原则问题绝不通融,有关人品人格的事情很较真、从不打折扣,仿佛周敦颐《爱莲说》中的“莲”: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

在师专校园,王侠姐和素华照顾我最多。侠姐是我们班的大姐大,稳重大气,标准的大姐姐范。老师信任她,全班的账目都归她管。而她确有管理经济的能力。后来我想,如果侠姐考的不是师范,没去当教师,而走进金融界,一定能做个出色的企业家。2019年,素华、侠姐我们三个到海南,在那生活一段时间,侠姐也是财政总长,轻轻松松就把我们仨的生活安排得妥妥帖帖。跟她在一起,什么都不用操心,只负责吃喝玩乐就行,特享受。

我们班人才济济,吴炜、卢晓的诗歌写的好,我是他们的粉丝,记录过几首在我的本子上。多年后一读,连他们自己都忘了,一份多么美丽的收藏!他们先后走上了文化战线,也都算是才得其用。李雪梅有很好的歌唱天赋,田曙明还会拉二胡,一边拉一边唱着民间小调,笑得人肚子疼!

男同学基本上都成为骨干,任所在学校中层正职以上职务的占比很高,中文系二班对六安教育事业的贡献大矣,没有辜负学校和老师的栽培。

上世纪八十年代,考大学很难,招收比例多低啊,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彼时凡能走进高校的都是尖子生,都是有实力的。

“六安师专”已经更名为“皖西学院”了,成为安徽最好的师范学校之一。桃花坞整体划入了校园,学校环境是一等一的美。淠河环绕的月亮岛,像一颗明珠,在大别山下熠熠生辉。

三月的风暖暖的。在暖风中,我联系上了老师沈慧君。当年她教我们外国文学课,年轻,美丽,讲课生动,声音也好听,是女神级老师,多少同学以她为偶像!沈老师1997年调往浙江舟山工作,与我们失去联系久久。如今已退休,闲适的时候写点文章,正是因为文章,我们有了再次相逢的机缘。

沈老师对我说:“我曾在皖西学院的刊物上读到你的文章,写到班主任黄昌年,当时我很兴奋,立马电话他。”又说,“我问他要你的联系方式,未果。这次是热心的冯主编帮我联系上你,真好!”

沈老师想知道我们同学的工作和家庭情况,想知道还有哪些同学在六安,想知道大家是不是常联系……她有很多的“想知道”,这份师生情,春风一般温暖。

与沈老师谈话,勾起我对那个叫“六安师专”的校园很多怀想:那里的校舍、竹林、小路,那里的明月、流水、桃花,那里的老师、同学、工友,还有那里食堂和饭菜香。学校食堂的稀饭、大馍、狮子头一直令我怀念;藕碎香干炸酱面和咸菜烧肉到现在还香在鼻子下,再也没有吃到比那里更好的;北门外草房里老太太五分钱一个的荠菜饺子,袅袅的泥土香,依然弥漫。

“六安师专”连同它的一切,成为心中不灭的烟火气和书卷气,永远忘不掉的桃花、永远唱不厌的校园歌曲和纯美纯真的青春岁月,成为我人生路上永远不舍得丢下的背囊。

此时,我的心已蓄满深情,不禁悄悄问一声:那里的桃花开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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