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短情长

一直很喜欢写信，喜欢字里行间的情谊。我写过的信不多，打开积满灰尘的木箱，工工整整地叠放着14封与人互通的信件。这14封信里，有亲情、友情，有陌生的善意，值得我珍藏一生，久久不忘。

通信最多的是妹妹秋。秋在朋口，我在莒溪，相邻的两个镇不过十余里，却仿佛隔着千山万水，一年里只有寒暑假两次见面的机会。由于一些不可避免的原因，我们从小分离，但血脉相连的亲情没有被时空阻断。从初中起，我们开始互通信件。翻开秋精心折叠的彩色的信纸，工工整整的字迹满是少女的心事。我们一起分享学习的方法，生活的烦恼，还有对未来的期盼。

“自从进入朋兴中学以后，多了许多课程和活动，我感觉自己的日子过得更充实了，生活也更加有意义……我知道你初三的学习紧张，但是回一封信应该不会占用太多时间，我好想知道你生活得怎样。期待你的回信。”

“不知为什么，我越来越认识到学习的重要性，当我看着那书上的地图时，我的心中就有一种强烈的冲动——我要努力学习，走出中国，走向世界，不要一生困在这个小地方！这就是我学习的动力。”

多年后再读信，幼稚的话语让人忍俊不禁。那时候，我们没有电话、没有手机，没有确切的地址，甚至不知道对方是否能收到信，什么时候回信。我们写信，因为我们坚信，有人在远方挂念你，有人在岁月里等待你，有人在笔落间爱着你。写信的心意正如木心的《从前慢》：“从前的日色变得很慢，车、马、邮件都很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我想你了，便写几页纸、十几页纸甚至几十页纸倾诉思念之情，请邮递员翻山越岭送到你的手中，你看了便回信，再托邮递员翻山越岭送回我这里。一封信从这个地方到那个地方，隔着山隔着水隔着遥遥有期的等待，写信时浓烈的思念在车马慢中被拉得越来越长。

有一封信，很厚很厚，沉甸甸地装满了远自贵阳的消息。那是秋在贵州师范学院读大学时，校共青团组织了一次“春晖行动”，鼓励学生们以写信的方式向父母说一说学校的事。秋借此机会，写了一封长长的信，那大概是她二十年来想说却无机会开口的话。信的内容简单而客气，但写信的心意却让我无法忘怀。母亲收到信时非常激动，并问我是否可以写一封回信。为了写好一封回信，母亲一边翻字典一边写，粗糙笨拙的手指不知誊写了多少遍，写得深了怕秋有负担，写得浅了怕表达不清对女儿的愧疚与牵挂，真是比白天干农活难多了！

信纸有多轻，牵挂就有多长。从写信开始，我们与秋的关系逐渐明朗。如今通讯方便，我们已不再写信，但信里那一句句被岁月风干，但字迹未褪，清晰可见的温情依然珍贵无比。十多年过去了，想必也没有人会记得这些事，只剩泛黄的信封替我们收藏着曾经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