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边有一个小小的铁匠铺子,一年四季,炉火旺旺,铁锤声声。铁匠铺的门前有一株枇杷树,枝繁叶茂,一丈来高,像是铁匠铺的门神,又像是铁匠铺的金字招牌。只要人们说:“大路边的那棵枇杷树后面就是铁匠铺。”就是从没来过铁匠铺的人也不会走错。
每年的端午节前后,树上缀满了一串串金黄的枇杷,来往的路人口喝了摘上一两个尝新,然后站在门口看师傅打铁,如今的铁匠太少,能亲眼看见师傅把一块铁、一块钢打造成一件件精致的铁器,确实是一种享受。
打铁匠是一个六十来岁的花甲老人,但身体健硕,说话声如洪钟。
铁匠铺子面对着大路,大路上人来车往,铺子里师傅无暇顾及,一天到晚只见他戴着一顶破草帽,右手握着小锤子,左手一把火钳,时而夹着刚从炉子里烧得通红的铁器,敲敲打打;时而开动电闸,那电动大锤发出了沉重的声响“轰咚、轰咚”,师傅手中的小锤在铁墩子上有节奏地敲打着“叮当、叮当”,与电动大锤的响声交织在一起,“”轰咚叮当、轰咚叮当,电动大锤沉重有力,师傅的小锤清脆悦耳,在这路段上构成了一道独特的风景。
铺子不大,四米见方。一个铁墩,一个火炉,一个电动大锤,一个鼓风机充当风箱。省去拉风箱的劳作,老人的工作是半自动化。
这一个人的铁匠铺子,一年四季叮叮当当,一件件精心打制的铁器走向城乡,方便着人们的生活、生产。来这里的有四里八乡的农民,他们的锄头磨损了,要拿来请师傅重新接上,淬火加钢,工地上的铁撬、铁棍拿来加工,有些工具需要焊接,师傅有求必应,小小的铁匠铺门前一年四季人来人往。人们高兴而来,满意而去,小小的铁匠铺,承载着大家的希望。
师傅的家在庄里,离铁匠铺子还有五、六里路。中午,老人把带来的中饭放在燃烧着的炉火中煨一下,就坐在枇杷树下吃起来。,几片藕、还有一些大白菜和腌菜。老师傅的饭量非常好,这一大搪瓷缸的饭,没有六两米也有半斤吧。可见打铁是多么的艰难,他一天要付出多少的体力。他不吃这些饭能得到足够的能量补充吗?
昨天路过,小小的铁匠铺竟然被拆除了。炉砖、风箱零件、还有一些碎铁碎钢,都被抛在大路边上。路过这里是,正巧看见铁匠铺隔壁的一个男人,抱着一个巨大的约摸有百来斤重的大钢瓶快速地回家去。这个东西原来是铁匠师傅花钱买来用的。
前天就听师傅说,可能这条路要拓宽,我这个小小的铁匠铺子要拆了。我也62岁了,拆了就回家养老了,再也不干这个营生了。想不到真的就拆了。来得这样的快。这个被人抱回家的大钢瓶,也许是师傅花大价钱买来用的。看样子。师傅是真的回家去养老了。不然,为什么这些钢铁就放在路边任人抱走呢?我想,此时师傅的内心是多么的难受。维系他生活的小小铁匠铺子就这样消失了。还要这些废铜烂铁干什么?
道路要拓宽了,老师傅的小小的铁匠铺子被拆除了。虽然师傅在拆除过程中没有看见他流泪,而且还与那些前来看热闹的熟悉的或不熟悉的人们交谈,但从他的言语中,明显地感受到师傅对小铁匠铺的不舍,有时还长长地叹一口气。
看见师傅在叹气,我也在隐隐地担忧,一个个民间手工业者正在老去或已离世,他们的绝活却没有人来继承,再也难看到篾匠师傅们那图案精美的编织品,再也难看到木匠师傅们那祖传的工艺……这些我们伟大祖国的真正的非物质文化遗产正在慢慢地淡出历史,淡出人们的视野。
从此路过这里,再也看不到这个熟悉的身影:一年四季,穿着那件无法让人辨认颜色的工作服,一年四季,脸上被沾满了漆黑的烟灰,只看见那双闪动着智慧的大眼睛。再也看不见那熊熊的炭火,听不到那悦耳的叮当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