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德玉
老同学楚伟清邀请我去新明牛婆坑陈朝曙老家游玩。车子开到仙源麟凤古桥,我才知道要翻山越岭从小路步行去新明牛婆坑。没有带水,也没有戴草帽,顶着炎炎烈日去爬山,实在让我感到头皮有些发麻。同行的七八位驴友装备齐整,显然是有备而来。但事已至此,我也只好硬着头皮随波逐流了。
在麟凤古桥边的马路上邂逅一位荷锄归来的老农,我和曹永康陪着笑脸迎了上去:“请问师傅,去新明的山路能走吗?”那位老农皱起了眉头:“下面一段机耕路没问题,上面的小路长满了茅草,估计很难通行了。这么大热天的去爬山,蛇虫出没,也是很危险的。”老农的忠告让我的心头立刻浮起了一片乌云。
老家在新明牛婆坑的陈朝曙看上去很兴奋,他满面红光地走在前面带路。陈朝曙以前曾多次走过这条山路,对这条山路的一草一木都非常熟悉。我将老农的忠告和自己的疑虑告诉陈朝曙:“夏天的山路长满了野草和芭茅,我们能走得过去吗?”陈朝曙自信满满地说:“没问题,能走得过去。”望着眼前草木葳蕤高耸云天的大山,我满腹狐疑地摇了摇头,忧心忡忡地尾随着陈朝曙前行。身后七八位驴友们排成一串,兴致勃勃地键步朝山上走去。
进山的机耕路很宽敞,虽然长满了杂草,但这并不影响我们行走。宽敞的机耕路在山林中盘旋延伸着,坑洼不平的路面上晃动着斑驳的日影。蹚着杂草行走不远,我们就感觉有些燠热难当了。骄阳似火,林中的知了扯开嗓子在尽情地鼓噪。地面上逼人的暑气蒸腾起来,熏得人难以忍受。额头的汗水涔涔而下,上衣早已湿透了。同行的驴友艰难地喘着气,感觉热得有些吃不消了。身材瘦削的曹永康嘟囔着说:“我心中就像窝了一把火啊。”我没有带水,嗓子干渴得似乎要冒烟了。
一直向西延伸的机耕路不时地出现岔道,走在前面的陈朝曙小心翼翼地探着路。看着路上的杂草越来越茂盛,我心中不禁打起了退堂鼓,迟疑地对陈主任说:“机耕路尚且如此,上面的小路恐怕就无法通行了,还是趁早回头吧。”有几位驴友也叫嚷着回去,陈朝曙不动声色,依旧神情专注地寻觅着上山的小路。
一条羊肠小道在山涧边的草丛中忽隐忽现。陈朝曙上下左右端详了半天,口气决绝地说:“应该就是这条小路,一直通往山顶。”我抬头仰望眼前巍峨的大山,心中不禁倒吸了一口气:“我们是要从这座山上翻越过去吗?这座山叫什么名字呢?”终于找到了小路的入口,陈朝曙欣慰地笑着说:“这山叫万金岭,从这条小路翻过岭头就是新明乡。”
山涧中清澈的溪水淙淙流淌着,那叮咚的泉水声让我们停下脚步。口渴得厉害,这泉水无疑是雪中送炭。掬起一捧水喝下去,浑身通泰舒畅,又洗了一把脸,每一个毛孔都透着舒适的凉意。同行的邵丽霞女士从挎包中拿出一盒葡萄让大家分享,我也顾不得客气,随手拣了几颗就啜吸着咽了下去。这酸甜可口的葡萄,应该是我平生吃过的最好的葡萄。
通往山顶的小路比预想的要好很多。尽管野草丛生,但原先的老路痕迹悠然。我在路边捡起一根枯树枝,收拾一番后就成了拐杖。可别小看这拐杖,用处大着呢。既可以辅助登山,又能够打草惊蛇。小路在山排上曲折盘旋,比起机耕路来,明显要陡峭很多。不一会儿,同行的驴友就累得气喘吁吁,纷纷坐在阴凉处休息。原先鱼贯前行的队伍逐渐分成几小截,消失在山林中相互不见踪影。
在山林小路中迤俪而上,虽然有些吃力,但渐渐就感觉不到酷暑的炎热了。宜人的山风徐徐地吹拂过来,林中的小道很荫凉也很舒适。透过浓密的枝叶,偶尔回头眺望山下,仙源老城和太平新城在炽热的阳光映射下,闪烁着一片迷蒙的白光。蓝天浮白云,青山流绿水。别样的风景让人心旌摇荡,迷人的风光令人心旷神怡。
看上去体质瘦弱的曹永康,爬起山来却健步如飞。曹永康走在最前面,我和徐幼平紧随其后。徐幼平很健谈,说起老家七都的掌故来滔滔不绝。我历来对地方历史很感兴趣,自然相谈甚欢。一路上与徐幼平交谈着,似乎忘记了登山的艰辛和劳累,不知不觉我们就抵达万金岭头。
岭头有一座坍塌的路亭,湮没在一片杂树丛林中。残存的半截石墙顽强地挺立着,似乎在诉说着古道的沧桑。一路走来,大家倍尝艰辛,现在终于爬上岭头,自然喜不自胜,欢呼雀跃,纷纷在岭头合影留念。
下山的小路很宽敞,光秃秃的没有杂草,看上去很清爽。我们鱼贯而下,不一会儿就走进一大片葱郁的茶园里。在烈日的炙烤下,生机盎然的茶树散发出浓郁的馨香。我们贪婪地吮吸着茶叶的清香,爬山的疲惫瞬间也烟消云散了。
一位老农正在茶园中忙碌着,陈朝曙用新明话跟他打着招呼:“有没有看见一个人下山去了?”茶农年纪大了,有些耳背,陈朝曙又大声问了几句,那位茶农才勉强听清楚,摇着头说没有看见人下去。从小路上山时,曹永康走在最前面,爬上岭头后,曹永康也没有等候大家,就一个人单独下山了。见老农毫不知情,大家不禁有些担心曹永康会不会迷路了。
沿着茶园中的小路蹀躞而下,我们感觉格外的轻松自在。茶园的尽头有一洼长满杂草的小池塘,清浅的塘水在日光下泛着一片白光。“快看,水塘中有一条蛇!”走在前面的徐幼平惊叫了一声。循声望去,一条细长的水蛇如竹杆似的从水面上直立了起来,高昂着头打量着我们。我们觉得新奇,纷纷掏出手机准备拍照。那条蛇感觉有些不对劲,赶紧缩回身子,一溜烟似的逃走了。
穿过水塘下面的层层梯田,就看见路边的石塝上矗立着一幢白墙灰瓦的平房。门前杂草丛生,一片荒芜,似乎很久没有人居住了。从房前的山涧小路向下行走不远,一个四五户人家的小村庄呈现在眼前。房子依山而建,土墙瓦顶,呈一字型排列开来。这个小村庄原有六户人家,如今只剩两户,其余四户人家都搬走了。陈朝曙说,刚才看见的那位老茶农就住在这个村里。
原以为过了这个村庄很快就会到达山麓,谁知道翻过一道又道山岗,穿过一丛又一丛茶园,我们依然还在半山腰山。眺望远处,白云悠悠,群山逶迤,万壑纵横。连绵的山峦跌宕起伏,宛如大海一样波涛汹涌,蔚为壮观。灼热的阳光尽情地泼洒下来,无边的绿色在山岗上起伏蔓延着。
尽管山路上铺满厚厚的松针和竹叶,踩在上面很松软绵柔,但下山的路实在太长了,脚板和小腿开始酸胀疼痛,我们渐渐感觉有些力不从心。陈朝曙依旧兴致盎然,他边走边对我说,小时候他经常与大人一起上山摘茶叶,打猪草,他也不知道在这条山路上来回走过多少趟了。回忆起当年在山上劳动的场景,白发皤然的陈朝曙记忆犹新,慈祥的眼眸里饱含了无限的深情。
在起伏的山岗上左旋右绕地盘旋而下,我们终于抵达陈朝曙老家的村庄牛婆坑了。这是新明乡最大的自然村,居住着几十户人家,有三百多人口,只有两户外姓,其余都姓陈。由于牛婆坑地形局促,地势陡峭,几十幢房屋挤挤挨挨地簇拥在一起,沿着圈椅似的山坳错落有致地向上排列着。陈朝曙的老宅就在村庄的最高处,视线相对开阔一点,整个村庄一览无余。陈朝曙的老宅是清末建造的,虽然并不宽敞,但从屋内雕梁画栋的陈设来看,陈朝曙的先祖当年一定是阔绰的大户人家。
从牛婆坑往下就到了蓝水河边的公路上,好久没有看见的曹永康突然冒了出来。曹永康似乎受了什么刺激,嘴里呜哩哇啦叫个不停。走近了才听清楚,曹永康下山时不慎被蜂子蜇了一下,疼痛难忍。我们嗔怪曹永康不该一个人独自下山。可令我们没有想到的是,曹永康独自一人下山可能撞了邪气,回到家中就跌了一跤,左手臂竟骨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