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给哥哥

一

哥哥，你到哪儿去了？快三年了，有多少回都想找你聊天，可突然想起来，哥哥你永远地离开了我们，你去了天堂呀！

我去哪儿和哥哥你聊天拉家常呢？我只有把我想说的话写信告诉哥哥你吧！

哥哥，你住院期间好多次都给我打电话呢，可就那一次你没让那些娃打电话给我。我知道后，来看你，哥哥你只是看着我，眼睛里盈满了晶莹的泪水，嘴唇动弹，却说不出来话了，我狠狠地怪乎侄儿，为什么不给我早一两天打个电话呀？让我来多陪陪你，和你说说话，虽然我当时也在市医院住院，但那时吊完水还能自由行动，晚上可以多陪你一阵啊，哥哥，你什么话都说不出了，眼睛看着我，眼角湿润的银光滚落一颗颗泪珠，我们哽咽地看着你，叫来医生，问你哪里不舒服，你什么都不说，只是任由医生检查、拍片子、做透视、挂各种吊针。那样的情形，我只来陪伴了你三个晚上。

那是腊月的初上，我也感冒去挂了几天吊针，但后脑一直疼痛，医生说可能是看手机损伤了颈椎，结果到市医院做CT，才发现我的右脑半个动脉血管可能堵塞，还要再做一个造影，看看到底堵在哪里，准备要做手术。初六我做了造影，晚上侄子打来电话，说把哥哥你送回老家了。具体什么情况我都没敢问，怎么就回老家了？我想哥哥你的情况肯定不好，我忘记了自己做了造影身体不能动弹的状况，我要来看你。可全家人都说我，你不要命了，就胡乱动弹。我的心，我的灵魂像丢在了黑暗沟峡荒野之中，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我又把电话打给侄子，侄儿说：我爸走了。我的泪水从鼻孔里流出来，我哽咽无语，不可能啊！我还说，宗文啊，你给我早打几天电话，让我好好陪陪你爸爸，现在的我，血管扎透做了造影，见不上我的哥哥了……

我不管腿子的动脉血管上插进什么管子与摄像头，窥探大脑动脉血管时抽动、搅动的伤痛，世上的亲人一个个离我而去，现在哥哥你又走了，心中那种隐隐的刺痛仿佛要窒息我的呼吸，泪水不住地滚落眼角，妻子看着我哽咽悲痛的情景，满眼泪花地安慰我，她也说不出话来了。半会说，赶紧让儿子回去。

我眼睛盯着天花板，奶奶，爷爷，爸爸，二妈，二爸，哥哥，尤其是哥哥你，我看着像飘飞着雪花似天花板的方格框里，哥哥，你举手投足，音容笑貌，栩栩如生。

二

爷爷奶奶的两个儿子，各有一个独子，哥哥你生在一九四八年腊月二十九，正是新明民民主革命胜利，就叫你为新明，官名为何进学。没有兄弟姐妹，十一年后你有了弟弟我，从小哥哥把我像待妹子一样溺爱照顾。虽然我比哥哥小，但随着我渐渐长大，成了不听话的小坏蛋，但爷爷奶奶哥哥却非常喜欢我，经常给我好吃的。我那时每天给猪寻草，常常由于贪玩一天到黑都寻不够猪吃一顿的草。父亲快回来时，才爬上二爸家的杏儿树，给猪捋杏树上的叶子，可不能让二爸二妈看到。但那次就让哥哥看到了，哥哥看到后什么话都没有说，回到偏房里，装了半背兜自己家里猪吃的草，提到杏树下，说，小坏蛋，先把今晚的猪草凑合过，明天好好寻草，你这爬到树上多不安全啊！赶快下来，我伯回来发现又要捶你的皮了。我紧张的心提到嗓子眼。我看到哥哥诚恳的样子，什么话都不敢说，滑下杏树，连同他送给我的猪草提回家里。那时哥哥也就是十七八岁吧。

哥哥小学毕业就到龙坝去当民办教师了，也不常回家。逢年过节假期回来，村人请老人吃饭，都要把哥哥请上。我有好几次都感到奇怪，村友邻居请人吃饭为什么要常常请哥哥呢？我问父亲，父亲说，你哥是咱村上最有出息的儿子娃，可惜让我的身份给影响了，不能升学了。他对村人很有礼貌，没有多话，干活做事稳重优雅，大家都喜欢你哥。再加上你二爸你二妈你奶奶你爷爷都乐于帮助人，谁家请你爷你二爸吃饭，就请成你哥哥了。再加上，二爸就一个你哥哥，别人家的同龄人都五六个孩子，都稀奇吃钱你哥哩！后来村上有了篮球场，晚饭后哥哥一帮人总要打一会儿篮球。哥哥的弹跳很高，运球过人的速度很快，投篮常常是三步上篮，没有一次失误的。尤其是篮下控制篮板球，几人之中，哥哥你伸手高空挽球，别人根本看不到球在什么方向去了，你已经转身运走球了，或者传送出去了。有一次在谈坝村与叶坝村比赛中，你的三步上篮直接威胁对方取胜，几个人围困你，把你逼出篮下，你擦伤胳膊肘，缓了好长时间。后来我也喜欢打篮球，哥哥告诉了我好多接球、防守与保护自己的方法技巧。

后来你说成了我嫂子，很快也有了大侄女。但你要去林业局了。要做正式的工人了。父亲给我说，你的八字特别好，到处都有贵人相助，顺利地走进了舟曲林业局一厂林场。听说哥哥管理了财务，但不到四五年，哥哥管理的账务让老鼠咬烂了几本账簿，账面出现了亏空。哥哥只得承担补偿。这一困难阶段你和嫂子艰苦生活，偿还亏空短缺。

三

七九年，在你最困难的时候，我参加考试只差1.6分，落选了。我清楚地记得，我在奶奶的床上睡了两天。第二天哥哥恰巧回来了。奶奶告诉你基本情况后，你坐在奶奶睡的正房东面的睡房炕沿边，抓起我的手，摸摸我的额头，给我说，不要放弃，再复习一年，明年你一定能考出去的，只差1.6分，复习，明年一定能增长160分的。我都听说，你在学校都是好学生，就是你的语文老师走了一年没人上课，政治也没有老师上课，那你就把这两课的重要内容都背过，背得滚瓜烂熟，照样会提高分数的。我听着哥哥你的鼓励，我还假装昏睡不醒，我能给哥哥说什么呢？我是多么伤感啊！考不上，谁瞧得起我。可是我的哥哥你没有这个意思啊，可我怎么给哥哥你说呢？说什么话都没有力量，大脑昏沉，内心苦闷，心想着，哥哥你是有福的人，我，我，家里父亲常常和继母争吵怄气，一年总是有三四次闹仗，我能复习吗？责任田到户了，地谁耕，粪谁往地里背，家里的水没了，我要担，柜里面没了，我要磨，烧饭烧炕的柴没有了，我要去拾。你有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全家人的疼爱，我要自力更生啊哥哥，我还能复习吗？我能给你说什么呢？我也知道，你是多么希望我考出去的。我相信我一定能考出去的。我只能用实际的结果告诉你了哥哥。哥哥你离开床沿边时，你给了我一元钱！一元钱！就是在当时与现在来看，可能真的是一元钱，可我的哥哥一月只有三十几元的工资，还在补偿账务的亏空，哥哥年节回林场时，到处都在借路费啊！哥哥你真的是没有多余的钱啊！我记起了那次我二爸发病，从燕儿通抬回来，哥哥没在家里，父亲让我拿出压在床头箱子底下面的十八元钱，请来张占忠、王大喜来治疗，病情稳定后你回来了。最后给了我们六十斤羊麦。父亲给哥哥说，只要你爸的病好了，你也能安心工作，你奶奶也不流眼泪了。羊麦你拿回去吧。光你每一次回家来，给我买烟买酒，年节买米，你也没有多少工资，只要你们都干得好，家里你放心吧。你硬要我父亲留下羊麦。

四

奶奶告诉我，我父亲从小特别疼爱哥哥。有一次，哥哥感冒，好几个大夫都看不好，苍头山的冯先生请来都没有办法，最后还是到城里去请学习的黑崖山的秦佩希先生回来才看好了。从此我父亲也与秦佩希成了一生的交情。我父亲读了几年书，考进了武都师范，可一次伤寒，家里变故辍学了。为了兄弟僻兵，到乡公所干起了秘书的杂活，可是解放后戴上了无须有的反革命的帽子，这彻底地影响了你哥哥的升学入党，多亏我母亲的侄女的丈夫是刘建新校长，不然，龙坝的民办教师也当不上。后来哥哥去当工人，社会关系宽松了，也是化马坪套的亲戚在龙坝当秘书起了很大的作用。

哥哥给我的一元钱，当时我可以买一学期的文具。笔墨纸都是几分钱，我用她买了一本《青年诗词选》，0.36元。两个笔记本，一个0.15元。纸10张，每张0.02元。剩下的父亲给我添了点买了一本《中学数学复习资料》0.86元。这是甘肃编辑的，是一九七九年最新的资料，虽有些偏难，但系统性很强，这给了我很大的帮助。如果按现在工资5000元比例折算，那也是一百四十多元钱啊！何况那时一天的劳动报酬只有几毛钱，武都城的饭馆吃一碗肉丝面也才是两毛五分钱。说老实话，我从心里感激哥哥，也为哥哥的困难揪心。

五

第二年，一九八零年七月，我考上了师范，我上学去时，哥哥也正好开学了（哥哥你那时转到沙滩林场学校了），到叶坝哥哥你的同学那里，你买了酒，我父亲喝了几杯，大多都让咱俩对饮完了。你是多么高兴我考上了学校啊！后来我知道那天的酒是你向门市部赊欠的。后来我二爸卖了粮食才还了酒钱。那时哥哥五个孩子，都在上学，责任田刚刚分到户，吃饭不发生困难了，但油盐酱醋茶还是要卖粮食换钱的，我二爸好多次去山马路边（市场上不让买卖）买粮食，他都不敢让人看到。我是知道咱们家里的紧张的。

我回到学校，就给哥哥你写去了信。我记得还是用七言诗句写的。开始述说我自己的不幸，可写着写着，情不自禁地写成了七言句式，把我二十二年来有记忆之后对你的羡慕崇拜都抒发了出来。我们家庭成分都是上中农，那要归功我父亲不听大爷的话，把坪套白草坡梁的两担麦子的地卖给了坪套人，解放后，那人立马划成了地主。他悬梁自尽了。但哥哥还有支部书记舅舅的保护。父亲和舅舅的关系发生变故后，你也多次反对舅舅，让舅舅还要保护父亲。这是最为难你的一个时代难题啊！可是当我想到你每一次回家给我父亲买的烟酒茶，我就特别感激你。你虽然也是小学老师，但总感到你前途无量，总有出头的辉煌岁月的。所以，我记得我写到了你的形象：高额直鼻大耳轮，周字脸膛眉扬峰。神情庄重不怒威，枣眼明亮赤诚忠。爷奶父母喂儿长，宽家公子福禄康。兄弟白眼人世间，只有哥哥最温暖。……那时，青春方刚，又刚刚考上了学校，端上了铁饭碗，甚是趾高气扬，挥笔写信豪迈洋溢，把多年来心中压抑的愤慨与不公都倾吐给了哥哥你，也想向哥哥证明自己：平时木讷拘谨，内心还是有烈火燃烧的。哥哥收到信后很快给我回了信，讲述了很多我不知道的哥哥的难处，家族中人们关系的不和与紧张，还与村人的各种关系，哥哥都在暗示中告诉，要好好学习，自强自立，冬天过去，春天就会到来！你要不负时代，积极上进，为家人争气。哥哥特别提到，说自己小学毕业没有再上学校，现在是重视文凭的时期了，你要准备师范毕业继续进修。哥哥你说，看到弟弟的信，哥哥你非常高兴，有如此文采，毕业后一定能胜任教学任务的。哥哥你还说，只知道你的数理化学得好，还没有发现你的语文也学得如此不错，能写出这样好的信件来。特别是你回家后在我父亲和好多人面前夸赞我，这给了我很大的自信。

六

奶奶去世，我父亲与我二爸之间又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之后我父亲又寻找到了七四年整平成良田的坟地里我亲生母亲的墓堆位置，修起了坟头，我能真真切切地祭拜母亲。哥哥每一年回家也都要去祭拜。

一九八四年，哥哥从沙滩林场学校考到了一厂林场四工段，任四段林场指导员、段长，哥哥你由一个小学老师变成林业局干部，哥哥你从此才正正有了扬眉吐气的高光时刻。哥哥你的五个孩子都从农村户口转成了城市户口，为后来的考学就业，提供了很好的条件。

我从安化公路上看到的运输了十几年的大卡车里的圆木材料，那是络绎不绝，夜里白天不停地运输。那大部分都是从哥哥你工作的舟曲林场运输出来的。这说明林场肯定是一个比较好的单位。那一年（一九八四年）冬天，哥哥春节回家就有了正在流行的录音机，它像农村封墙的土块基子一样大，有人说也像紫禁城里的青砖块子，村人去家里都想听听那时最流行的歌曲，有《希望的田野上》、 《少林，少林》，村人最爱听《十五的月亮》《酒干淌卖无》《我的中国心》《驼铃》等等，我感到非常的热闹喜庆。

哥哥的权利与钱财有了一定的自由支配权，可是家里的房舍陈旧，也是三十多年的旧房了，爷爷留下的两间靠西面稍前几尺的百年老屋，终于挪动了位置，与东边一九六二年修建的三间正房连接成了长五间，与七几年把爷爷的老房左前方提到新正房的正东边东厢房，构成了完整的正五东三的直尺格局。父亲说，那每一片瓦石椽木棂条竹子他都经过手心的。我父亲还给我说，只要你爷爷奶奶高兴，我作什么都是应该的。就是一九七四年五月去成县拉奶羊被昌河坝的江水卷走了，也是理所当然的。我父亲对爷爷奶奶、二爸、哥哥你的爱那是让我这个儿子感到无比汗颜的。我只记得，父亲曾给村上人都明哥讲述经过昌河坝西汉水时的遭遇。说走到昌河坝时已经中午了，头一天夜里上游区域降了暴雨，西汉水爆涨，他扛着奶羊，大水淹没了上半身，奶羊不听话，跳到江水中，一个波浪卷过来，连同奶羊与他自己没在江水中，他说，他可能见不到我娘、给兄弟拉不回奶羊了，结果河面一根木头飘过来，他抓住了木头，将绑奶羊的绳索拴在木头上，推着木料向江边漂游，终于到了北面的河水淹没的树梢边上，算是死里逃生吧！其实，这就是我父亲孝顺爷爷奶奶的行动吧，关爱他的弟弟我二爸实际行动吧。或许是代哥哥你所做难事，拉回奶羊我二爸常喝羊奶，能治胃病。或许是知恩图报吧！我父亲给我说，他在大跃进前一年能修起房子，是全靠爷爷、二爸在一九五五年、五六年，给我们挖好了庄基，背来了三间房的所有木料，五七年我父亲急忙之中才能修起新房的。我才能生下来就有房子住。虽然它已经摇摇欲坠，让哥哥你牵挂多年，到现在还在摇摇欲坠之中。

后来，一九九四年，哥哥你重新再修正房，我父亲已经没有力气了，那全是安化的匠人修建完结（我们当地的方言：给房子按门窗叫“完结房”）的。后来又接着修建西面的两间砖木两层楼房，一层为地下室。而且那时又在我二爸地里挖的黄芪卖的钱的支持下，哥哥你才在武都城买了一套八十平米的两卧小楼。侄子在沙发上睡到分配工作。哥哥你一直也都是不容易啊！

七

在这十几年里，我们的生活都是可以的，粮食算是村里最多的几户人家之一，可是手头上用的钱是比较紧张的。

我的父亲快到七十了，我想我的哥哥你在林业局工作，能给我的父亲弄一副好的棺板，也算是我们的孝心吧。再加上九二年，我儿子超生罚款，打电话联系哥哥你，能否给我弄一车木料，就是不合格的木料，以柴火的名义开出来，拉到安化，我可以当做木材出卖。我也没有本钱，只得联合别人，准备卖出去木材后，再还给别人本钱。那柴火一立方是200元，卡车装满为止。最终一车算了800元，400元的运费，共一千二百元的本钱。可是运回来后一时卖不出去，不但没有地方卸载存放，而且别人又在催促我要钱。我拉走了两根最大最长的木料后，其余折算抵挡了别人的钱。那两根木材最后我改成二寸方木板子，背回老家，给我父亲作了棺木板。其实，那是哥哥你给我父亲治下的棺板啊！

九六年我父亲病了，到安化治疗，也没查明白什么病症，我父亲说，再不给我拉账了。哥哥你来看了好几次，找医生专门治疗。说是肺气肿，没有啥好方子。我父亲去世在安化学校。十月二十四运回井方坪时，恰巧哥哥你也赶回来了，那可真是心有灵犀啊！我本想给哥哥说一说，居然哥哥你就回来了。我孤独的父亲，在他的冥冥之中，走过奈何桥时有他的儿子、侄子、孙儿相送也是心满意足的。直到打坟时，哥哥你都在劝说我，说，把我伯的坟打到老坟中吧，与爷爷奶奶埋在一块儿。兄弟感谢哥哥你如此真诚、真心，真的感谢哥哥你。我说，哥，我父亲一生坎坷，活着时没有几天稳定的社会生活和家庭生活，去世了，让他与生我和养我的两个母亲在阴间一块安息吧。我知道哥哥你还是希望我要与自己一样的好哩，总想着把老人坟地选好，这是中国人几千年的通识。可我不能啊！

送走了我父亲，那天就在哥哥新屋的阳台上，哥哥你问我，送走我伯你拉了多少账？我说，也没有算，可能好几千了。米面菜水猪肉清油烟酒，几身衣裳，好在棺材多亏哥哥你，那得少花千十元啊，连同前面看病的花费，现在有七千多元的账务：学校借了两千多，贷款做生意三千多元，向私人门店借账和赊欠有两千多，现在每月工资六百多元，老婆文英的生意一月也挣几百元，我的工资还会增长的，家里粮食还有五千斤，卖上两三千斤，也可抵消部分紧急的账务。

我知道，哥哥你虽然到了一厂林场总部，成为书记，但没有一把手的实权，而且五个娃娃，成家的，就业的，上学的，不是嫂子贤惠能干，哥哥你的工资够什么啊，哥哥你又不像胆大妄为之人，办不到的事就办不到，不能办的事就不能办，负责的项目，给谁干都是干，干好了，更有感情，干不好，哥哥就怕被人抓住把柄，哥哥不贪心，胆子小，如诸葛做事最为谨慎。从小学转到林场工段，就像是收黄田开金矿的项目，怎么不会拉哥哥你下水呢，可哥哥你有原则，凡事尊重领导，心中有工人，要让工人挣到钱。哥哥你问我的债务我已经感到很有力量了。

八

十年后，2006年，哥哥已经退居回家了，我给哥说，清水沟出卖的房子，每平方米880元，错过这个节骨眼，怕没有比这更便宜的房子了。哥哥说，你说得很有预见性，你有钱能买最好购买一套，可我也无法支助你，宗文也把莲湖的房登记上了，说准备在他舅舅和他新林爸爸处借点。我不到三千元的工资，打过礼，生活都很紧张啊！现在把我爸接到了城里，每月给我爸订购鲜牛奶，每月要一二百元，我爸原先胃上就不好，每天给单独做饭，那些娃也是月月花得精光，都没有积蓄，希望你要理解啊！我说，我就是和哥哥你商量，将来房价会不会再涨价，如果再涨价，我买房就没有能力了。哥哥说，涨价是肯定的，你若能贷款，最好还是登记上。我给新林说说，他一定会帮你的。我说，我先问问新林哥，你再给说说。后来我问了新林，他直接就答应了我。我购买了房子，看到哥哥那高兴的情景，仿佛自己有了喜事似的。我搬房没有举行仪式，可哥哥也给我包了一千五的红包。

九

哥哥调到舟曲林业局，在工会主席位置上以副县级待遇退休在家，专心照顾我二爸。我二妈去世的早几年，老家就我二爸一个，经常回家，没有车也不方便。天冷了，把我二爸接到城里，天热了回老家凉几十天。2011年回家一直住到了十一月，因为村上修公路，新林跟上推土机干了四十多天，你在家做饭，请推土机司傅吃饭，影响着很多人请司傅

吃饭，有时跟上推土机也经管一天，处处协调占用村民的土地，受到村人的敬重与好评。

哥哥经常询问我儿子天由的学习情况，听到高考考上后，非常高兴。给我儿子讲述做人的道理，讲述我父亲及全家族的希望，讲述学习的重要意义，当知道招考公示后，哥哥来到家里祝贺。见面就询问各方面的情况。2018年我准备登记陇城三期的房子，哥哥首先答应给我借五万元添作首付款。询问我儿子谈下对象了没有，而且见到我儿子就给他说待人接物的方式方法，询问工作情况，我儿子都说，你们真是一个家族的，他都有点怕见到哥哥你了。我说那是对你的爱，希望你好啊！

可是，哥哥，你才七十二岁啊，你怎就走了呀！我和哥哥你曾多次说过，我二爸都活了八十六岁呢？可是，哥哥你说，我伯活了七十二岁，我的心猛的一紧，我说那不可能，你一定会长寿的，你的寿眉一簇一簇的，一定高寿，五个儿女都对我二爸对你非常孝顺，你一定要好好享几年清福呢！我一月或者几十天，就要来看看你和我二爸，和你聊天，回忆爷爷奶奶，特别是奶奶去世后，爷爷睡床十多年，虽没有什么病症，就是起不了床，家里看不了门。哥哥你说，那是爷爷一辈子在风雨寒热中干活累下的病症，好的时候，可以正常干活，变天，关节筋骨肌肉疼痛，只能睡热炕卧床静养，爷爷五十多岁时就成这样了，只是那时一年睡一月，好了还能干两三个月的活。我说，哥哥你对爷爷有心了，他虽然苦了一辈子，有哥哥你的照顾牵挂，爷爷也高兴。哥哥你每一次回家都给爷爷剃头洗头、洗脚，剪手指甲，剪脚指甲，削去脚上常年磨成的蚕茧死肉。给爷爷买回甘南高寒之地工人穿的厚皮袄，暖脚的毡窝窝，我爸在世时都经常拿你给我做样板。尤其是你把我二爸接到城里后，吃了几年的牛奶后，发现嘴唇发青，去掉牛奶后，每天早点豆花面皮混合弄一碗，加一个饼子，中午单独做面片，晚饭又是不一样的饭菜，真的，哥哥，所有人的父母都能有你如此的儿子儿媳孝顺，那真是太幸福了。我给哥哥你讲过，我几十年来看着的一个老人，三个儿子三个女儿，都是干得非常好的，楼房三院子，铺面四五间，可老人自己吃碗米皮儿，街上买个蒸馍，吃了上一顿吃不上下一顿的，八十多岁了，儿女都没时间管，艾，我二爸有福气啊！而且，哥哥威仪庄重，教养的五个儿女每一个都知礼懂事孝顺贤淑，敬业乐群。哥哥你的几个孙儿已经参加了工作，考上了大学。令人非常欣慰。哥哥你再多活十几年是完全有可能的呀！你怎么这么年轻就走了呀！

十

哥哥，你和我爸都是七十二岁就走的，上天怎么不多赐十年阳寿呀！若上天加赐，八十好几，儿女孙儿们也好好敬敬孝心啊！我爸一天都没有沾上我的一点光，哥哥的五个好孩子也没有来得及好好敬奉哥哥，哥哥你也没有看到孙女俊涵考上大学，没有看到外孙女蕾娃儿参加工作，没有看到外孙女一婷面试第一名的喜悦啊！更没有吃上你侄儿天由的喜糖啊！

哥哥，我寂寞孤独想念爷爷奶奶爸爸妈妈们的时候，找谁去倾诉心中思念。我多少次走在盘旋路还想着去盘旋路哥哥你的屋子里坐坐，和哥哥聊聊天，问老家的事情，有事情了和哥哥说一说。哥哥，你怎么才七十二岁就走了，你应该再看看娃娃们好好工作，好好陪陪我姐姐，多喝几年侄儿天由从裕河买给你的香茶呀！哥哥啊，你应该活到八十好几、九十开外，享受儿女们的孝心敬奉，你一辈子为儿女的成长、工作，操碎了心，该是高兴享受的时刻，你的身体怎么就出了问题呢？苍天啊，为什么好人如此吃亏，大地呀，这样谨慎厚道，孝顺友悌的哥哥，人世间为什么不多赐阳寿呀！

哥哥呀，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为什么？为什么？你走的时候，给我不提早打个电话呀，为什么又让我睡在造影的手术台上呀，为什么不让我好好陪陪哥哥你，回老家送送哥哥你呀，为什么让我静静地躺在医院床上，看着雪花飘飞似的天花板，我的泪水，不由自主滚落眼角，惹得我妻子文英终于都忍不住满眼横流。我的好哥哥啊！你怎么就和我们永别了呀！

宗文和媳妇、女儿与女婿送你回家，你的侄儿天由第二天才赶回来，可我的心魂一直追随在你的周围，我想象着、想象着，泪水不住地模糊我头顶的天花板，哥哥呀，我的好哥哥，我们的身体难道难以逾越七十二的大限吗？不，哥哥，我要向哥哥你保证，我要多看几年娃娃们幸福美满的生活的时光，这不是我的自私，我是要多看几年，八十以后，再来向哥哥告诉爷爷奶奶的儿孙们个个在为社会为家国奉献的荣光喜悦，让她们遵循哥哥你的遗志，把工作做好，把家庭经营好，把身体养好，把儿女教育好，好好孝敬我嫂子，孝敬公公婆婆。哥哥，祈望你原谅我没有来送你，祈望你保佑我们身体健康！愿你的兄弟安康，愿你的儿女们幸福美满！

哥哥，这三年的清明、过年我都回去上坟。我看到你的坟茔就在爷爷奶奶的西边二爸二妈的北边。上天赐给人的阳世真的太短暂了，我们还没有好好地聊天说话，我就找不到哥哥你了。哥哥，你要保佑我呀，让我多看看这花花的世界吧！哥哥啊，我的私心如此奢侈，但迟早还要陪伴你来的，哥哥，你先安息吧，让我百年以后带着喜讯来陪伴你！

      2023年7月6日于长安居

      待2023年11月6日焚烬茔前

何水长：武都区、陇南市作家协会会员。有诗文见于《中国作家网》《金银滩文学》《甘肃诗词》《陇南文艺》《陇南诗词》《作家网》纸刊及网络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