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之后的好长一段时间,展晴和楚家川一家三口的关系都分外融洽,像是她与他们三人度过了一段漫长的蜜月期。
展晴喜欢做饭。然而子樵长年在北京,她又懒得回娘家,一个人没有兴趣做饭,有时在外面吃点儿,有时就在家里瞎对付。和楚家人走近以后,她的厨艺也有了用武之地。多数时候,罗樱会带着波比在晚上或周末过来,在她这儿蹭饭吃。罗樱其实是蛮挑嘴一个人,她对食物的要求挺高的,家里的小保姆只能满足一日三餐的日常需要,由做饭上升到烹饪美食的阶段,对她而言是苛求。展晴不一样。首先她热爱做饭,中西餐都会。其次,有人享用她辛劳后的成果,这让她感到特别欣慰。而且,听到人由衷的夸赞确实是一种享受。每次看着波比吃饱喝足后心满意足的样子,她就发自内心地感到快乐。而罗樱,也不再似之前那样暴戾,心平气和了许多。
罗樱改变的直接动因是楚家川。尽管依然忙碌,对罗樱却较之前要好很多。他会尽量多回家陪他们母子俩吃晚饭,如果回不去,也会提前打个电话告知,或是给他们带回一些喜欢吃的瓜果零食。比如他知道罗樱每天下午喝茶的时候都要吃茶点,就特地让人去城中最好的蛋糕店时不时地给她买些茶点回来。罗樱特别感动,一叠连声地告诉展晴,波比没出生时,楚家川就是这样待她的。有时她恨波比,是因为自从有了这个孩子,楚家川就变了。似乎没有波比,他就连一时一刻也不想回来一样,所以她才会越来越歇斯底里。如果说打波比才能让楚家川回到这个家,那她就会忍不住心中的暴戾情绪,想要通过殴打孩子迫使他回来。展晴听着她的话,有点不寒而栗的感觉。
罗樱偶尔会带楚家川一起过来。对于这样一家三口的阖家出门,她显然很是得意。对于楚家川的改变,她有点好奇,不知道他怎么会突然这样。但她不敢问。就像小姑娘得到一块糖的反应一样,糖块好吃,但生怕一问就被大人给没收了。
楚家川当着罗樱的面对展晴不苟言笑,不得不讲话的时候大都客气而疏远。他释放给罗樱的信号是,他是被动地随她和波比一起来的,对于到展晴家做客或是串门,他并没有多大兴趣,甚至有时还会拒绝罗樱的提议,表示自己只想在家简单吃一口就去休息。但在他貌似不得已随他们一起去了展晴家里,在厨房帮展晴端菜的时候,却会温柔地盯着她行注目礼。他给她的感觉,似乎他一辈子对她都看不够似的。她害怕他这样,又常常若有所待。对于他的注目礼,她内心是充满喜悦的。
用餐过后,罗樱一般会坐在餐桌边喝茶、听音乐,楚家川会独自回家,展晴则和波比在院子里打羽毛球、跳绳、踢毽子。
那段时间,楚家少有的安宁。罗樱不再打波比,甚至还会主动把他揽在怀里,听他讲学校的轶闻趣事。茶室的茶器又多了起来,有些是展晴送给罗樱的,有些是楚家川带回来的,有些,则是罗樱自己出去逛茶城时买回来的。能看到它们安好地呆在古色古香的明式茶柜里,是多么美好的一种感觉。就连展晴这样一个旁观者,都希望楚家这其乐融融的日子能够一直过下去,不再争吵,不再打砸,不再互相伤害。而她作为楚家的挚友,也能友好地和他们相处下去。至于她和楚家川彼此燃起的好感,就把它掐灭在萌芽状态吧。
可惜,这一切不过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宁静。真正美好的瞬间,往往伴随着更加猛烈的暴风雨。
周一早晨。展晴刚刚喝了杯麦片,正要吃两片吐司,手机响了。是罗樱。
“展晴,你在哪儿,我害怕,你快来!”
展晴抓了件衣服就跑到楚家。此刻,罗樱已经害怕得浑身如筛糠一般。她的脸色煞白,手脚冰冷。
“罗樱,你怎么了?”展晴着急地问。
罗樱只是一个劲地发抖,什么也说不出来。
“波比,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妈这是怎么了?”
“我三妈心脏病发作……”波比害怕地看了罗樱一眼,小声说:“当时就死了。妈妈听说这个消息之后,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你爸呢?”
“爸爸去医院了,应该是和三爸一起处理三妈的后事去了。”
展晴拍了拍波比的后背,把他哄进自己的卧室,才到客厅拉过仍在发抖的罗樱。这时,罗樱的双瞳突然聚焦,颤抖着说:“波比的三妈其实是自杀,心脏病猝死的说法是哄骗波比和外人的。她原本就有抑郁症,昨天半夜不知受了什么刺激,从21层的家中跳楼自尽。不过,也有可能是被杀,谁知道呢。她和孩子他三爸本来关系就不好。听说,她是从飘窗上跳下去的,跳之前和丈夫发生了激烈的争吵。我知道你想问我怎么知道的,当时对面的高层有人拍了照片和视频发到网上,他们发现之后就找人把网上的照片、视频全删了。以前她曾跟我说过,她丈夫外面有女人,被她抓到过现形。之后他们就总是吵闹,甚至还家暴,她经常都是鼻青脸肿的。”罗樱突然自嘲地笑了笑:“这点我比她强,至少楚家川还不敢对我动手。”说完这句话,罗樱又恢复了恐惧的神色:“出事时的场面可能太过血腥,楚家川在最快的时间内封锁了现场,之后又封锁消息,所有知道此事的人都被命令封口。波比三妈的父母还没到,人已经被拉到火葬场给火化了。你不知道,当他处理这类事情时,他会变得多么冷静和冷酷,虽然我当时不在现场,可是一想到他的狠辣,就会觉得特别害怕。迟早,我也会落得像波比他三妈一样的下场,不是自杀,就是被杀。楚家川太狠了,太狠了,他绝非等闲男人。为了达到个人目的,为了维护他辛苦得来的一切,他会不择手段的。我要离开他,我必须离开他。展晴,你别劝我,你不是我,无法了解我对他的感受。爱一个人,竟然还会这样地怕他,可能是见他处理这样的事情太多了……”
展晴安静地听着罗樱的这些话,难以想象楚家川会像她说得那么冷酷。至少,他在她面前还是蛮绅士的。至于罗樱叙述他处理弟媳死亡现场的做法,她完全可以想像。以他的身份地位,如果不这样果断处理,大量的负面新闻就会弥漫在网上,他的仕途将会大受打击。他是不能容忍这种情形出现的。
直到傍晚,罗樱的精神都没有见好,一直处于极度恐惧之中。波比觉得害怕,悄悄给外公外婆打了电话。不久,罗樱父母就派人来把罗樱接走了。展晴本想让他们把波比也一起带走,可是罗樱指着波比使劲地喊着:“不,你别来,你别来,我怕你,我怕你。一看见你的眼睛,就让我想起他!”
没办法,展晴只好帮罗樱打理好她的日常衣物,随她去了。
深夜,楚家川仍未归家。展晴只好带着波比回到自己家。许是她的家里只有她一个人住,气氛显得冷清,波比有点害怕,怎么也不肯睡,缠着她不停地讲故事。她搜肠刮肚地把能讲的故事都讲完了,波比才有了朦胧的睡意。瞌睡虫袭击他之前,他问了展晴一句:“干妈,将来长大了以后,我能娶你吗?”
展晴累极了,亲了亲波比的小脸蛋,呢喃着说:“当然,当然。”
罗樱就这样暂时从楚家川父子和展晴的视野里消失了。虽然家里有一个小保姆,展晴却不认为她真能带得了波比。每天一下班,她立刻开车赶回楚家,一边看波比做功课,一边监督保姆干活。她知道以她的身份天天出入楚家十分尴尬,但波比怎么办呢?广告公司和工程公司的业务,她只能放手让下属去做。
对于家里发生的变故,楚家川痛不欲生。每次望着可爱的波比,他的眼神里都带着难以言说的痛。展晴曾经想问他那天夜里发生的事,他是否真的像罗樱描述的一样,为了避免家中的丑事泄露,匆匆将弟媳的遗体火化且封锁消息,严禁在场人士向外传播。但她终究没问。她和他的关系,还没到了熟不拘礼的地步,有些事情,他未必肯对她说吧。
每天,楚家川回来得都很晚。近期C市的许多城建项目都在加班加点地干,要卡在冬季上冻之前把路面整修完毕。白天,他在政府的各项工作会议和施工现场奔忙。夜里,他情绪低落、疲惫不堪。
展晴给罗樱打电话:“罗樱,你快回来吧,波比现在需要你。还有你的丈夫现在也需要你,他这么忙,在这个时候家里有你支撑,有利于你们感情的修复。”
罗樱语气尖刻地回答:“多余了,现在想起我来了,让我回去受累,忍受他的冷暴力。哪天我也像波比他三妈一样跳楼自杀了,好让他偷偷把我给火化了。我现在想通了,要重新规划自己的人生。我要去健身房做运动、练瑜伽,把身材恢复到最佳状态。我还要系统地学习茶道、花道,随后我自己开个现在流行的茶空间。我还没老,干嘛在他这一棵歪脖树上吊死。没准儿,我还能开始我的第二春呢。”
不等展晴说话,罗樱就挂掉了电话。展晴在心里一阵哀叹。罗樱甚至没有问过波比一句。这些天,波比是怎么过的,吃饱穿暖没有,谁在照顾他,谁来安慰他幼小的心灵。她回想着罗樱泡功夫茶和插花时的样子。与电话里语气尖刻的那个女人相比,究竟哪个罗樱才是真实的呢?她怎么能有时平静得一如端庄娴雅的古典美人,有时又突然暴戾得像个泼妇?她不明白罗樱为何这样不珍惜自己的丈夫孩子,为何一定要给他们制造各种困境。难道楚家川真有罗樱形容得那么可怕,是个杀人不见血的大魔头?一家人能安宁地守在一起,是多么幸福的事。展晴自小在外求学,常年不在父母身边。长大后,又被父母送去国外,独自在异国他乡艰苦奋斗。结婚后,名义上的丈夫陈子樵长年在北京的央企任职,只有逢年过节才会回来探望。这种成长经历,让她对真正的家庭生活异常渴望,对孩子也异常喜欢。她从不曾告诉过罗樱,她有多么羡慕她现在拥有的一切。
那天晚上,楚家川照旧回来得很晚。展晴一直坐在客厅沙发上等他,等了很久,终于体力不支,躺倒在沙发上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展晴觉得身上突然一重,偷偷瞄了一眼,是喝得醉醺醺的楚家川。他口里的酒气浓重,醺得展晴好生难受。不过,展晴不敢动,怕他发现自己已经醒了。
楚家川猛然将一只大手覆在她的眼睛上,呼吸急促,一动不动。展晴能感觉到他的紧张,知道他不敢造次,很快便会离开。
果然,楚家川起身脱掉大衣,把公文包放好,才走过来推了推她。展晴没法再装,便佯作刚刚醒来,嘟囔着说:“你回来了?那我可以走了。”
“我醉了。”
还没等展晴想好用什么话来回答,楚家川已经使劲将她抱在怀里,把脸贴在她的脖颈上。展晴顿时觉得身上软绵绵的,头也晕得厉害。可是,她不能和楚家川有超越界限的温存举动,他是她闺密的丈夫,她不能夺人所爱。急中生智,她用哄小孩似的动作搂了搂他,拍了拍他的肩膀,温柔地说:“你累了,早点上楼休息吧,晚安。”
楚家川的身体顿时变得僵直,他愣愣地看着她,有点不太相信她的举动。不过,他很快便松开她,客气而礼貌地说:“好吧,谢谢。”
回家路上,展晴觉得心里拔凉拔凉的,比外面的天气还要冰凉。她讨厌自己的理性,也讨厌楚家川的理性。他当时为什么只说了一声“我醉了”,而不是说一句“我想你”。那样的话,也许她会变得冲动,接受了他,让他们的关系在瞬间飞升?有个想法她始终不敢承认,她每天出入楚家,想要照顾的不仅仅是波比,还有楚家川。他们俩孤独的样子,都牵扯得她心底隐隐作痛。
“我干嘛那么理性?干嘛要把他推开?”展晴在心里质问着自己,为自己刚才的决定感到后悔。
可是,回到家,脱掉外衣,展晴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别人的丈夫,是我可以想入非非的吗?我简直是疯了,罗樱那么爱他,我怎么可以动这样的念头!”
为了逼自己放弃这个念头,她以最快的速度洗漱,又以最快的速度把自己扔到床上,强迫自己迅速入睡,把心底的柔情倾空。
第二天上午,展晴正在广告公司给员工开会,布置那个汽车大单的广告投放计划,突然接到楚家川发来的微信:“为什么对我那么好?”
展晴的心顿时颤了一下,没有回复。
楚家川又发:“你的心在哪儿?”
展晴只好回复:“我的心在我身上。”
“我的心也要去了。”
展晴看着手机屏幕,不相信这微信是楚家川发来的。他已经如此大胆了吗?全然不顾了吗?
一直以来,展晴都认为,相爱的人不用表白也能明了对方的心意。经过昨晚,他们之间应该已经有了化学反应。楚家川这样唐突,会让事情变得复杂化。她无法想像,如果罗樱知道了这一切,会用什么样的态度来对待他们。尽管潜意识里期待楚家川的情感表达,但他真这样做了,她却又没有预期中的欢喜。她的心湖似乎突然被投下了一块巨石,压得她异常难受。
傍晚,展晴去学校接了波比回到楚家。楚家川已经回来,正在灶台上切肉。
“保姆呢?”展晴问。
“我给她放假了,让她明天再来。”楚家川的声音听起来很愉快。
展晴紧张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半天才问:“那我能帮你做什么?”
楚家川转过身,挑了挑眉毛,暧昧地说:“我让你做什么你都愿意做吗?”
楚家川的眼神是那么热烈,那么专注。他的嘴角微微地弯着,显得很性感。展晴忍不住俏皮地说了一句:“当然——不是了。”
说完,展晴咯咯地笑着上楼去陪波比。楚家川伸手想拉住她,被她溜掉了。走到楼梯尽头的时候,展晴扭头看了一眼楚家川,围着花围裙的他,正在咬牙切齿地看着她的背影,他的样子,比波比还要可爱。
展晴笑了笑,找波比辅导作业去了。
饭后,展晴和波比看了一会儿动画片。下楼的时候,被楚家川给拉进了书房。她知道,这下她可躲不掉了。
那是一个美丽的夜晚,比之后来展晴与楚家川在一起度过的任何夜晚都美。男女之间最动人心处的不是肉体上的交欢,而是欲言又止、欲拒还迎时的试探,是意乱情迷、不知所措时的彷徨。
那个夜晚,楚家川坐在地毯上拿着一个本子写字。书房里的空调开得太暖,他只穿了一件短袖T恤。坐在沙发上的展晴弯腰想看看他在写些什么,楚家川示意她也坐到地毯上。他的神情端方沉静,全然没了平日的严肃及面对下属时的暴戾。眼神像往常一样热烈专注,诉说着他对她所蕴含的柔情。展晴突然就觉得自己被他彻底攻陷了。以前内心的防备以及故意给自己打造的那层坚硬的外壳全都土崩瓦解了。她的心深深迷醉,完全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
“我的感觉来得好快,好突然。”楚家川望着展晴的眼睛说。
展晴沉默。
“那感觉简直美得无法形容,你呢?”楚家川又问。
“我吗?我觉得你说的这些话像糖果一样炫目,是我平生听过最动听的语言。”展晴在心里回答楚家川,表面上依然静默。
楚家川身上有淡淡的烟草味道,展晴贪婪地猛吸了一口,但是,不曾让他发现。他们就那样静静地坐在一起,巨大的幸福感瞬间将他们湮没。展晴觉得,这是她活在世上最幸福的一刻。是谁曾经说过,两个人在一起,最好的感觉不是时时刻刻有话说,而是不想说的时候也不觉得拘谨。
第二天早晨,展晴醒在了自己的家里。她好像睡了很久,梦里全都是楚家川身上的烟草味,以及他那黏腻的眼神。
唱着《西海情歌》的降央卓玛将她自梦中惊醒。迷迷糊糊中,展晴琢磨了好久,这声音是打哪儿来的。清醒后,她发现是罗樱一直在拨打她的手机。她连忙接起来。罗樱在电话里的声音又变得无助:
“展晴,我一夜没睡,不知道该怎么办。前两天写好了协议,约他去民政局协议离婚。可是现在我又后悔了……”
罗樱开始阐述自己后悔的各种理由,连她狠心抛下的波比,也成了后悔的理由之一。拉拉杂杂说了半个小时以后,她得出一个新的结论:先分居半年,然后再决定怎么做。
展晴的心里五味杂陈。对于罗樱的心理,她能够理解。作为一个高傲了多年的公主,她以下嫁的姿态,和楚家川这个生在农村长在农村的凤凰男结婚。而楚家川也因此一步登天。所以,楚家川应该感激她一辈子,永生永世匍匐在她的脚下,每次说话都得对她和她全家感恩戴德、感激涕零。无论他升迁到了何等高位,在她面前都得是一副奴隶的样子。她像年轻漂亮的牧羊女一般,手里随时拿着鞭子,只要他不听话就狠狠抽打。谁知,楚家川竟敢不按她预想的模式对她,竟然从不断违拗她的想法,到不断对她实施冷暴力,漠视她的存在。她那么骄傲,那么高高在上,怎么能容忍他这样对待她?她的自尊心受到沉重的打击,她适应不了这样的现状,她必须巩固她在这个家里的绝对权威性,她必须让楚家川知道,没有她,他什么都不是!当她发现她所谓的权威性在他那里完全不存在的时候,她就通过不断地对波比实施家庭暴力,来刷新自己的存在感,同时,让孩子为自己失败的婚姻埋单。当这一切都不奏效的时候,她就因爱生恨,借用抑郁症这一理由,一次一次地以自杀来显示自己的存在感。
展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沉默地听罗樱在电话那头无休无止地说着她和楚家川之间的各种破事。罗樱什么时候挂掉电话的,她不知道,她只觉得自己已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来应对这个可怜的女人,和自己那份刚刚开始的感情。她发现,自己对罗樱的同情已经越来越少,她开始变得冷静。当罗樱诉苦时,她总是习惯性地掂量,罗樱在她所谓不幸的婚姻了扮演了几分坏人的角色。
中午,楚家川给她发来微信:“对不起,昨天晚上我是开玩笑的。”
展晴没有回复。所有一切,在她而言突然变得异常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