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

父亲从水尾中学这个农村初中的语文教育岗位上退休后，就搬到叙永县城里去住了。准确点说，县城才是父亲的老家。父亲在职的时候对教学兢兢业业，退休后也闲不住。父亲和母亲是住在西外的新家，但父亲每天都要到东外的老家去。因为东外的老家没有开通网络，所以我极少去东外的老家。我曾好奇的问父亲，“那边网络都没有，你去那边干什么？方便吗？”父亲很自豪的说：“我在后花园种了菜，也栽了花，水泥打造的鱼缸里面也喂了鱼。下次趁你们兄弟二人都一起回来，好把树挪到那边去。明天你要走东外去看看老家不嘛？”

等不及第二天，我下午就和父亲一起去了东外的老家，我实在想看看老家的变化，看看父亲在那边是怎么生活的。一进门，一种现代化装修的气息就扑面而来，经过大哥亲自守着装修过的老家的房屋果然变化很大，但我此行的重点不是欣赏房屋条件的改善。看到客厅装修的比较雅致，但是没有电视，我就对父亲说：“暂时没有通网的情况下，安个卫星接收锅吧，看电视方便些。”父亲淡淡的回答道：“我到这边来不是图这些，桌上我泡了茶，你尝尝。”我很好奇，心里想：“不是图这些，是图什么呢？”

信步走到大哥的寝室，看到窗前就是一方书桌，桌上摆着《叙永诗抄》、《水尾镇志》及叠的整整齐齐的稿纸和一支钢笔、一支铅笔、一瓶墨水。想起父亲在西外新家那边曾经说过的“太闹，不宜读书、写作。”我一下明白了，父亲之所以每天坚持走路到东外老家，是要寻一方清净，以便完成自己的写作计划。我随手翻开稿子，一首现代诗映入我眼帘——《父母的家》，我迫不及待的翻看起来。其中几句极具家庭生活气息：“妈妈去哪儿了呢？/蒙尘的沙发，还有些暖。/兄弟们曾经滚挤过，/跌落了，父亲的烟竿。/“温瓶里有水。”/“锅灶上有饭。””（此处“/”表示分行的间隔）。父亲擅长写古体诗词和论文，什么时候开始写现代诗了呢？或许我对父亲的了解不够吧。摘录的这几句诗歌给我的印象很深，一下抓住了我的心，我不由的佩服父亲写起现代诗来也毫不含糊，生活场景入诗竟如信手拈来。后来我问过母亲，母亲说：“你老爹知道你喜欢写现代诗，但觉得你诗歌还欠缺些火候，他特地写了些现代诗，希望你可以从中学习到一些有益的东西。”

随便翻了翻稿子后，我来到后花园。这里可是父亲的乐园啊，我得好好欣赏。这时父亲正在花园的一角扯草。看到父亲佝偻的背影，想起朱自清先生写的《背影》，我鼻子竟然有点酸酸的感觉，眼角竟有些湿润，我对父亲说：“爸，不种菜吧，你的工资足够，买菜吃就行了，何必这样累？你也七十多了，岁月不饶人。”父亲把草递给我，说：“丢到垃圾桶去。这些杂草必须清除干净，不然我的花和菜都长不好。我写写诗文，累了，活动下筋骨，种菜、栽花、养鱼作为调节，大脑得以休息，说不定还有灵感。”这时我才留意到花园和菜园其实是一体的，花儿们在菜丛中不时争芳吐艳，花菜一体又有间隔，倒也别致。花园中有条小径，对着的就是水泥打造的鱼缸。我把杂草丢进垃圾桶，来到鱼缸面前看，里面有金鱼、鲤鱼、鲫鱼等，我问父亲：“里面丢的有哥哥钓的鱼吧？”父亲说：“有的。鱼缸空间毕竟有限，繁衍太多有时不一定是好事，鱼缸氧气跟不上，有些只好放生。”听到父亲这话，我突然想起父亲放生家里面的乌龟的事情。西外新家养的乌龟是从父亲搬来县城前就一直养起的，来到县城后乌龟也被侄儿携带到西外新家来了。母亲每日照料这老龟，也已好几年了。后来老龟不见了，母亲说可能是你父亲悄悄把它放生到河边了。我当时对父亲的做法感到很不理解，后来我逐渐明白了，父亲放生老龟，或许是为了老龟好，让它老年回归自然；或许是自己感到自己也老了，不能有更多时间和心思放在老龟身上；或许是为了母亲好，正如父亲自己说的，“你也老了，照顾乌龟这些事儿就不要做了。”；或许是为孙儿好，他正值应该一心一意努力读书以奔前程的时候。

看罢鱼缸，我回到客厅，品了下茶，味道很是清新提神，还有一种淡淡的芳香味儿。我问父亲是在哪里买的，父亲说：“不要认为外面什么都好，甚至月亮都比我们圆，这就是我们本地的绿茶。我写作疲倦时，偶尔呷一口，精神都要好些。”品着茶，我突然心里面很充实，陷于一种说不出的情愫中，不可自拔。父亲去书桌前开始写作了，我呢，则去后花园拨通了母亲的电话，让母亲不要太牵挂，继而开心的拍起照来，屋内屋外拍了个够，我决定在乡下想老家的时候就拿出这些照片来看看。

在手机备忘录上，我迫不及待的写下了这些语句：老家不寂寞，因为有老父亲的值守。老家很快乐，因为有一颗真诚的心在此坚守。老家很温馨，因为有一种执著在守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