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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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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807/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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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辈子爱下苦的外爷外婆

一辈子爱下苦的外爷外婆

下苦:方言;意为做各种辛苦的体力劳动。

   外爷外婆现在都是耄耋之年的寿星公寿星婆了,出现在眼前的画面应该是两位老人笑容可掬的扶着拐杖坐在暖融融的向阳处晒太阳,不紧不慢地分享着彼此这么多年岁月淘洗沉淀下的颗颗珠贝亦或者从眼角线条优美的鱼尾纹中跃出一串串幸福的小鱼儿,那定是在讨论他们的儿女们、孙孙们的种种美好。如此一副令人向往的喜庆画面完全可以做成年画让这种幸福的气息氤氲着每一个人。然而真的入画,画风却是这样:由于在吃饭这件事上低标准、凑和、将就了一辈子而身子单薄到腰已经佝偻成九十度的外婆还会分钟不停的穿梭在苹果地,玉米地,麦地,菜地,乐此不疲并日复一日地劳作,有时还会嘴里嘟囔埋怨外爷哪处的活没干完,哪里的活没做好;那外爷呢?他在哪里在做什么?由于外爷比外婆还长几岁,还因为脑梗影响的腰腿痛,去田间地头干活只要猫下腰就一晌一晌地蹲在地里细致耐心的服侍着每一颗庄稼 ,风吹雨淋太阳晒,那都不能阻碍他去劳动干活的脚步。一辈子说短也短说长也长,外爷外婆这长长短短的一辈子中不知疲倦的劳动已经融到了他们的骨子里。

   外爷自幼丧母,小学还没读完又丧父,只能依靠同父异母的大哥,为了不成为家里的负担和累赘,外爷除了再勤快不过的劳动来博得大哥的一饭之恩再无别的回报。由于外爷的懂事勤奋踏实在读初中的时候就有幸被推荐为团干直接保送到西北团校进行学习深造,从一个无依无靠的农民小子蜕变为吃“皇粮”的国家干部,这个身份的转换在当时的外爷也是再怎样规划人生也想不到的。团校毕业后外爷响应毛主席号召,国家哪里需要就去哪里发光发热奉献一腔热血,因此外爷去过很多地方任职。

到了该娶妻生子的年纪,在亲戚的牵线下结识了外婆。外婆家在当时来说属于地主成分,日子较普通老百姓来说又好过了一些,并且外婆家就她一个独生女,从小就是惯出来的大小姐,性格刚烈、脾气火爆,从来受不得半点委屈,也因为生在地主家,在当时的社会女孩子能读书识字在农村也算是个别。后来与外爷组建家庭就跟着一起去了陕北工作。

陕北是典型的黄土高坡,沟多地少且都是不平整零碎的坡坡地,终年雨水稀少干旱,地里的出产就是零星少量的杂粮,比不得老家地宽土肥,能出产正经填饱肚子的小麦,加上出入的道路均是上坡下沟的羊肠小道,在当时是众所周知的极贫苦的地方,吃不饱穿不暖是常有的事,即使拿着钱也没有东西可买。

外婆由于识字,在陕北急缺人才的情况下经过简单的培训当了一名护士,在现在如此大的就业压力下能轻而易举得份工作那就开心的了不得了,但在当时,从地主家出来的没挨过饿受过委屈的大小姐,是无论如何也忍受不了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时间不长就闹着要回老家,用外婆的话说:守着个工作饿死还不如回家当农民种地,起码还做个饱死鬼。无论外爷怎样挽留都没能留住外婆那颗已经奔回老家的心,终于也如愿以偿的回家当了农民。家里就外婆一个劳动力,公社化时期为了能多分点粮食连吃喝也顾不上的干活挣工分,大炼钢铁时期又带着娃去炼钢铁,包产到户又带着大点的娃去下地劳动,这一干,一辈子也没停下脚步。

 组织上考虑到外爷的情况,将外爷调动到离家稍微近了一点的地方,每个月四天休假,回趟家要骑自行车赶五、六个小时的路,翻几架高高的岭才能回到家。因为孩子多,每次回去都要大包小包的置办家里必需的日用品,即使是在零下十几度的冬季,穿的棉袄到家也会被汗水完全浸透。外爷又是极勤快的,回家并不休息,还有干不完的农活和家务等着他,遇收时节就赶着收庄稼,遇种时节就赶着种庄稼,遇到庄稼成长期就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片刻也不得闲,同时还要把国家分的每家每年一头大肥猪的任务保质保量如期完成。背猪草,清理猪圈,听着并不复杂的活计,割猪草不是上塬就是下沟,百十斤重的猪粪外爷要靠板车从自家十几米深的下底子坑的窑洞里艰难的拉上塬,再从老城墙根挖下千百年的坚硬如砖石的墙土捣碎再重新铺好猪圈。在肚瘪肠细走路都吃力的年代,能脚不挨地的干活,全凭着那股子对生活的热情和对毛主席的崇高敬仰。

这条长情路一走就是几十年,风雨无阻。母亲记忆最深刻的一次,外爷冒着大雨回家,手里拄着一根黑黑的棍子,外爷让母亲拿刀过来,像变魔术一般黑棍子成了白棍子,就听得外公说句:拿去吃吧!咬下一块嚼了嚼,一股子冰爽甘甜的玉脂琼浆从嘴里一直甜到心里,这是母亲第一次吃甘蔗,吃了一次记了一辈子。

怀揣着希望的生活总是过的很快,外爷看着自己的儿女们都转眼成了大人,自己也为国家效力了大半辈子,该是对这一人生阶段画句号开启另一段人生的时候了。依托国家政策,让我小舅接了他的班,而他又带着重新燃起的希望之火回家了,脱下中山装换上老粗布,扛起了劳动工具,拿起了放牛鞭子,这下要干劲十足好好地当一回老农民!在我的印象中,外爷从来没喊过累,从来没抱怨过任何的不如意,每天雷打不动早上跟着太阳一起下地干活,外爷家的地不用找,走到大体方位只需要看哪块地最干净,一颗野草都没有,庄稼长势最好定是外爷家的庄稼地。每天下午两点又会赶着他最心爱的牛儿去下到深沟里让牛吃最肥美的溪边草,喝甘冽的山泉水。由于不是饭点,每次放牛前外爷只是简单的吃口白开水泡馍就放牛去,为的是走远一点让牛儿能吃好吃饱,外爷一天黑似一天,一天瘦似一天,而牛儿在外爷精心喂养下长的红光油亮,眉开目展,曲线丰满,一天天的长成了村里数一数二的头牛,也就是牛群中的选美冠军。从一头牛壮大成一群牛又回到一头牛又壮大成一群牛,这一养又是十几年。现在年近九十的外爷爱牛之心还在只是再无气力去养牛放牛了,但依旧还是闲不住,转眼不见人,不用找,肯定又是去庄稼地了,家人都不让他再去劳动,可是谁要当他面说这话,外爷不但不会高兴,还会嗔你几句,生气不让他下地干活。外爷如此这般在我想来定是对这片土地爱的太深沉,即使年老力衰,即使病痛缠身,唯一能得到慰藉,让他气定神闲的还是那片厚重的养育了祖祖辈辈的黄土地。

外婆和外爷拌了一辈子嘴,唯一达成共识的就是下苦这件事,所以现在我们看到的画面是两位老人迎着金色的朝霞抓虫除草摘玉米摘果子,披着酒红的晚霞归家看天象掸尘土,一副生活气息浓郁的乡村画同样让我们也看到了幸福和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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