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合欢开（外一篇）

又是一年合欢开（外一篇）

●王丹丹

如果你在六月来平洛中学，一进校门便能看到那四棵一字排着，盛开着粉色绒花儿的合欢树！

刚来这学校时，我不曾注意过它们。也许那时刚从学生成为老师，角色的转变让我兴奋又紧张，无暇去注意。也许是它们早过了花期，本就无白杨挺拔的英姿，又没有杨柳婀娜的体态，暗淡的叶子每天早上会落一地，惹得打扫的学生怨恨，毫无美感可言。况我又不识它的名字，不喜它的样子，更不知它会开花，怎会去注意！

直到来年六月，它们惊艳了！记不清是哪个出早操的清晨，我踏进校门，匆忙中抬头瞥了一眼，这四位并不威严的“哨兵”。呀！一夜之间它们竟换了新颜，各个儿都施了粉黛，娇俏了！我凑近了些，略显干巴的枝叶上竟托着一朵儿又一朵儿嫩嫩的，粉绒绒的花儿。这奇妙的花状，形容它像扇子，总不够贴切。细看，底部一根根刚抽出的针形嫩芽儿密密地凑着，嫩白嫩白的，是新生的颜色。越往上越散开来，开屏一般，渐渐带了淡粉，于花冠处浓一些。这粉是晕染开的，水墨画的笔法，雾一般朦胧，散满枝头。我的心惊叹着，不由伸出了手，指尖触碰，一抹凉凉的温柔由着手指直抵心房，多么美妙，这神奇的造物主！“哔—哔……”若不是早操的哨声，我还沉醉在这花的世界。晨跑开始了，呼吸间，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甘甜和清香，枯燥的脚步声轻柔了起来。

夏季的太阳很赶早儿，透着清凉的阳光忽地斜铺了半个校园。待与那淡粉色的雾相遇，瞬间，满树的精灵热闹开了！它们一朵儿挨着一朵儿，用新奇的眼看着这世界，欢呼着，跳动着，调皮起来！在阳光的沐浴下，小绒球儿微闪着，或是带了露水，才这般晶莹！远瞧去，两树淡一些，两树深一些，淡的清新，浓的明媚，深浅交织，粉色流动，光影所到之处，皆是温柔。我忽然迫不及待地想知道它的名字，怎样的名字才配得上这动人的花儿啊！

“王老师！”路过的一位学生问候道。“哦！”我才意识到站在这里好久了。回到办公室，我忙问道:“门口那几棵开花的树叫什么名字啊？”“这个……不太清楚，没在意过！”“看着漂亮，不知道叫啥！”我有些替它们委屈，美了一双双眼，却无人知它的名。“那是合欢！”刚进办公室的一位老师说道。啊，合欢！我是知道有这绿植名字的，你果然不曾让我失望。

这份欢喜一直持续到一场夜雨的来临。夏季的雨不顾形象，由着性子，蛮横为之。那满地残败的落花和枝叶似控诉着它的任性。虽说落花也别有一番风情，但看到合欢花蔫巴儿地贴在水泥地面上奄奄一息时，我还是忍不住地惋惜。昔日里灵动的粉色绒球儿，此刻东一个西一个地挂着，绒毛儿黏成一缕一缕，失了光彩。这积了雨的水泥地板更显生硬冰冷，让人生不出半分黛玉葬花的深情，更无法企及“化作春泥更护花”的意境。看着凋零的合欢花被扫帚三两下混到垃圾中，我快步离开了。

是的，没有一朵花能逃得过凋落的宿命。但我迷惘的是，该赞美它什么？文人咏梅，是它自有冰清玉洁，傲然风骨，那“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的从容；陶渊明独爱菊，爱的莫不是那闲适淡泊，与世无争的隐者风度；世人甚爱牡丹，也难离那雍容富贵，国色天香之姿；君子以莲自喻，更重那“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的遗世独立！这合欢花，它拿什么来证明自己？就那夜合昼开，象征了坚贞不渝的爱情吗？不，不够！我喜爱它，仅是它娇嫩的容颜，动听的名字？若是如此的话，不显得太浅薄了？

我闭上眼，想细细思考，可那几树合欢在眼前浮现，每一朵花儿都像极了我那受到表扬的学生的笑脸！我不由嘴角微扬，忽然觉得世间万物，高尚也好，平庸也罢，自有生命的真意，存在即是合理，实在无需我们去强加些什么于它们。这合欢，它简单地盛开，无忧地欢快，让人愉悦欢喜，甚至不用知道它的名字。就如某个周末的晚上，你舒服地窝在沙发里，无需存在感，但恰好你喜欢！

每年合欢开花时，树下都会多一些欢快的身影，捡着一朵朵，嬉闹着相互戴于发间，有的凑于鼻尖陶醉于芬芳，想来也有做成书签儿的！我喜欢这热闹，心里念着，又是一年合欢开！

花开花落，我的青春渐行渐远，而这校园的青春却从未散过场。那些年轻的面庞，我记得的不记得的，都如这合欢一般灿烂过，然后又散落在泥土里，为下一次的盛开努力！

我开始盼着今年的合欢花开了。

花桥，是谁的一座城

一个人，一座城，一生心疼。

张爱玲这样说，想必有一座装着她欢喜与悲愁的城。

花桥，算不得城，然而有了故事，便走进了人的心。

小时候，花桥没有桥。

过河走的是列石，一颗颗间距一米左右，歪扭地摆在河中间。有的稳，有的晃，踩上去身姿摇摆，醉酒一样，却不知载着多少轻快的脚步跃到了对岸！

后来，花桥架起了桥。过桥的人都会放慢脚步，稍一走快，铁索桥便会晃。但背着书包的我们偏要边跑边跳，让桥荡起了秋千，吱咛吱咛，晃出了歌声。胆小的蹲在桥面捂着眼睛，胆大的笑弯了腰！

然而，我们最喜欢的却是光脚趟河。河水漫过脚面，心里清凉又快乐！河里的乐趣自不必细说，谁的童年没有这样一条河！直等到太阳落到半山腰，我们才肯背着书包回家。余晖催促着我们，一缕缕炊烟被风吹散又飘远！

彼时的花桥，是童年，是记忆里的留恋。

时光，总是在你来不及伸手时，转身匆匆。我们留下背影，奔向远方。归来时，变了模样！

花桥，曾是谁记忆里的姑娘，又是谁心中的少年？

而今，小桥流水，轻吟低唱。脆鸣相和，声声清婉。绿竹猗猗，疏光漏影。花开灼灼，素香柔绕。菩提树下，不染尘埃。自有青春烂漫，别具一宗禅意。

你温柔地抚慰每一位过客。她的欢快，他的洒脱，她的忧愁，他的落寞，她逃离一段伤，他暂别名利场……你从容地接纳这些孤独的灵魂，从不过问，静静倾听。

你的风景入他们的眼，他们的故事进你的城。城里的故事，牵动着城外的人。

华灯初上，一袭夜纱，神秘如你嘴角的微笑。飘荡的歌声，抚着河面皱起的烟波，也抚着每一颗疲惫亦或平静的心。你的灯不愿照亮他们的脸，夜的黑是一种安全感，面具卸去，素颜素心。

篝火燃起，热闹了静默的路灯。花桥的夜，你想起了谁……

花桥，若你来过，便做了一回过客。若未曾来，愿你来时心欢畅，去时无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