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无数山

西北无数山

读书时常见这句话：仁者乐山，智者乐水。总弄不明白，仁者、智者与山水有什么关系呢？不过大海样的胸怀倒是确实对人有帮助，生长在海边的人心胸必定比生长在山里的人要开阔得多，因为面对那一望无际的大海你怎么也小气不起来。但大海让久居山里的我们心慌起来，你坐在船上航行在浩渺的大海上，四顾茫茫皆为水不见一块陆地的时候，那种没有踏实感的慌张不由你不产生。虽然大海有丰富的鱼产，也有舟楫之便，但我还是喜欢山而不喜欢大海，我等小辈与仁和智都没有什么大关系，喜欢就是喜欢，不关仁、智的事。

《青藏高原》歌词中的“一座座山，一座座山川相连”，看似朴实实际道出了西北地貌的准确特征，只要你坐上车，一路西去，那就是一个连绵不断的绕山行程。望山跑死马，也许你一辈子也跑不出这一座座山。中国的公路建设在世界上是落后的，在我们大西北，还有很多低等级公路，甚至不通车，这都是西北无数山在阻碍。数学上讲两点之间距离直线最短，但你如果在西北行走，还是老老实实地照着前人的脚印前行，准保没错。望山跑死马，有时一个小山包，就够你爬小半天的。

南方的山，青山绿水，名副其实。一眼是望不到头的绿，满世界的花草，处处都能听到潺潺流水，山随水，水绕山，绿树，碧草，鲜花，流水，蓝天，白云，是那样和谐，有趣，生意盎然，就如广西的叠彩山一样，你只能感到她如你意中的女子那样多变、迷人，让你留恋。家乡的山，虽然不是一年四季常青，但山上有树，有草，有一些兔子呱啦鸡之类的小动物，也有狐狸、狼和猪獾。随便走进一座山，哪怕是一个小山梁的一段，都有无数的情趣在等着你去欣赏呢，重山复水的山势，逗你上上下下玩的山间小道，欢笑跳跃的山间小溪，婀娜多姿像女人丰满的胸像壮汉的腆肚像老爷爷棱角分明的面庞的各种形态的土山坡，像兔子像猎狗像卧牛及什么都不像的石块。蒿草、蒲公英们在山风中起舞，雨后的小蘑菇怯怯地在草丛间探着小脑袋，偶尔从你腿旁逃逸的兔子，悠闲自如地在松树上寻松子吃的松鼠，总是慌慌张张择路而行的黄鼠狼……至于那抢着争着站在陡陡的险崖上的松树，总看得你心惊肉跳。而在半空中无声无息盘桓的雄鹰，又是在盯着哪棵草棵下的猎物呢?还有那从初春到秋末从不间断的山间野花快快乐乐的绽放，更是让久居闹市的城里人心里为之一爽。

但北方的山，应该说是大西北的山，却不全是这个样子的。高大、雄伟，粗糙干渴的土粒，生冷僵硬的石块，毫无情趣堆积成任意，又被风雨霜雪侵蚀成沟壑纵横一脸沧桑。细说也各有各的特点，有长着零星矮草的荒山，冷漠、荒凉；有寸草不生的石山，面目狰狞，陡峭、粗粝；最要命的是寸草不生的秃子山，大小不等的乱石，干枯粗粝的土沙，凄冷、惨淡。西北无数这样的山，既不养草，也不养人，甚至连那伟大的思想也不曾产生，这样的山越往西越多。

白银的山，是突然地屹立在你的面前，没有过度，没有衬映，就那样赤裸裸地耸立在面前。干枯到微风扬尘，燥燥的绵绵灰黑细土随时就扑向面庞，铅灰色的岩石，阴沉沉重得让人透不过气来。不能说没有一丝儿草，头年的沙蒿在微风中滚动在坡洼，显示在雨水好的年份曾经的一种情丝。那一座座死寂的山一座座枯萎的山，是男子汉壮烈后灵魂矗立的躯壳，还是对失爱后的一种无奈的展示？我分明看到了一种悲壮凄楚的惨景，和着那天际处铅灰色的沉重的晚云，越发压得人透不过气来。

从远古到如今，多少个日日夜夜，西北无数山就这样白天面对着太阳的炽热，晚上迎接着月亮的冰冷，风也罢雨也罢，它都一如既往。山上的土粒或是被风吹得从东山头跑到了西山头，或被暴雨冲到了小溪流到不知何处是归途的远方。石块风裂了，碎成一堆苦难。山被厉风削秃了头，削得一脸沧桑，腰身被水冲得坑坑洼洼。总是默默无语，总是无处_逃避，这不是宽容，是软弱，是退却。想来世上的山肯定不是这个样子的。至少绝不是现在这个样子的。山上本来是有很多树木和青草的，那必然就有很多鸟雀在歌唱，大灰狼追着兔子满山跑，狐狸正在沉思着怎么去偷鸡……原始社会时期，我们的先人就是在这里生息的，如果没有丰盛的水草，他们不可能创造那么灿烂的文明。但这一切都成为过去了，我们要批判就批判我们自己吧。

大山当前，行走的不便，是首当其冲的。虽然有个愚公，挖山不止，为自己打造出了一条出路，但大多数人都采取的是绕着走的态度。山阻挡视野，让人们逐渐短视，阻碍交通，阻碍人们之间的信息交流，更严重的是阻碍人们走向致富。有时候，人与人之间就横亘着这样的山峰，让可怜的人们终生跋涉在这样的山间崎岖小道中无法走出。

面对大山，我无法用尊敬或敬佩的词汇来表述我的心态。我曾经很是欣赏大山的雄伟、高大，甚至以为那多棱尖锐的山尖是性格鲜明的标志，是男子汉扔掉婆婆妈妈情感毫不犹豫放弃拖累的伟岸形象的楷模。可如今我的思想复杂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