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黄的路灯光透过窗帘映得墙壁斑驳一片,偶尔过路人的说话声、刺耳的汽车刹车声伴着妻香甜的鼾声断断续续地将夜拖进浓郁的梦乡。
无数的想法就像春天南山上的野草,急急忙忙地滋生,却又因地瘠干旱而在出生之时就注定了夭折的命运。是的,裁员流行病又来了。
前年到县上随工作组宣布下属单位裁员事项,事前领导和工作组成员作了充分准备,对有可能出问题的同志作了明确分工,细致到分配谁负责做谁的思想工作,甚至想到了可能出现的最坏情况。但没有想到,裁员决定宣布后,会场上没有一点儿声音,领导作了再三说明后,会议就在无言中结束了。那是一个初秋的夜晚,职工们走出会议室,不知谁先哭出声,接着是一片哭泣声,过道中、楼梯间、转弯处,绝望之极的人们哭得东倒西歪,凄惨无比。以后每每想起,铭刻在脑海中的这一景象都让我心颤。
这些年单位流行裁员病,下岗失业是使用频率最高的词语。三年中裁员三百多人,从理论上来说是非常正常的,可谁又愿意这个词语用在自己身上呢。
二十多年来,勤勤恳恳,为单位创造了那么多的利润,自己负责的单位也从小到大,年年人均利润都在十万元以上,青春、血汗全都献给了单位,单位也没亏待自己。可是,我还是不得不在胆战心惊中等待那可能到来的命运。
实在是离不开单位。朝夕相处的同事,单位的办公楼、办公桌,一块石头捂久了都能捂热呢,何况工作了二十多年的单位,怎么会没有一点感情呢?
月月按时发的工资,隐形的福利,公费订阅的报纸、随时可供操作的电脑,还有每天免费供应的开水,象征性收取的取暖费,逢年过节还能发三五百元,这样一算,每年的隐性收入就有两三千元。还有单位这个无形资产。一个人不可以没有家,不可以没有国,更不可以没有单位,就像鱼儿离不开水、瓜儿离不开秧一样。
孩子才上初一,妻经常有病,她单位的效益也不是很好。自己工作这些年来,上学、考职称、进入中层领导行列,从来没有放松过。年过四十,再就业根本没有优势可言。重新审视自己的生活,发现以前生活单一,单位的水源一旦切断,怎么才能很快将水管接到自己的家中是最大的问题。
刚开始听到裁员的消息,晚上睡不着,翻来覆去,就惹得妻骂了一句。妻子这些年一直有病,心理状态非常脆弱,再也不敢给妻增加一丝儿负担了。自此天天晚上醒到天明,却又不敢翻身,只能躺在床上努力用意志控制着四肢不让动弹,费劲得犹如负重行走一般。忽记起一位老弟说过的一句话:这年头,男人最怕的是下岗又下床。想到这里心里一惊,自己这些日子似乎没有了欲望,浑身都乏不塌塌的,更别说做别的什么了。
同事之间议论裁员的话题多了。提起以前下岗的同事,有混得好的,自己开着公司,坐着小车,人五人六的;也有下岗后混得买不起一袋面,靠领社会救济金过日子的。每个人似乎都神情激动,每每说道干脆买断算了,但分明都不是真心。
百无聊赖中,走进新华书店,看到《谁动了我的奶酪》。以前多次在报刊中了解过这本书的内容,也不止一次地看到过评论文章。买回家当天夜里就看完了,醍醐灌顶。我不想重复书中的故事,只知道我的奶酪已经越来越少,我只能如唧唧那样去积极地寻找,绝不能和哼哼一样什么都不做光知道哼哼。
我又去书店买了一本,单位办公桌上放一本,家中床头放一本。有空的时候并不再看书,只是盯着书本一遍又一遍地想,从这本书中我能得到什么?我该怎样抉择?一遍又一遍地咀嚼。终于理出了一些头绪,知道自己该怎么去做了。
自此每天早晚各锻炼半小时,注意饮食,为外出寻找奶酪作好身体准备。晚上回来,取消看电视,坚持给儿子作好辅导,争取让儿子顺利考上高中,不额外费。督促妻按时吃药,确保妻的病不复发,少花钱。平日上班,做好每一项工作,绝不迟到早退,以百倍的热情做好本职工作。节假日期间,抽空看望亲朋好友,了解他们的工作生活情况——平日连亲朋好友的家门几乎都忘记了的我,开始和亲朋热络起来。把自己的每一根神经都绷紧,搜索捕捉一切有用的信息,以期对我今后的生活有所帮助。
心态逐渐平稳后,我又在我负责的部门,组织员工学习《谁动了我的奶酪》这本书,让面临着下岗危机的职工先服下这剂良药作好预防。和同事们一起探讨应对的办法:做好本职工作的同时,学文化,学业务,砺炼心理和身体素质,以平常的心态应对待下岗。1月2日,裁员工作结束,我所在的部门没有一个被裁员的,反而因业务发展,利润为全区之首,增员一名。
一个冬日的早晨,我站在院中等儿子下楼,看到院中草坪青一块黄一块,那是去年花匠施肥不均匀的缘故,没有施肥的草,早在去年秋末时就死了,肥施足的草,寒冬过后,仍然青翠碧绿。只要平日打好基础,多大的严寒风霜干旱酷暑又能奈我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