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荆爱民的头像

荆爱民

网站用户

散文
201911/13
分享

寂寞(外三篇)

寂寞

中午醒来,家里其他人都不见了,母亲和姐姐劳动去了,弟弟上学去了,那么妹妹呢,她到哪里去了?怎么就剩我一个人了?寂静宽大的院中就我一个人,爬上屋顶,屋瓦已被太阳晒的热热的,烫的双脚热乎乎怪舒服的,看院外长得枝繁叶茂的杏树,高大挺拔的杨树们,自在安然地享受着炎热阳光,椿树上新结的椿树籽红珊瑚样掩映在碧绿的椿树叶中,半人高的青绿色玉米让人感动,一棵棵长得那样精神,忽然一只小斑鸠飞进院子,是个刚孵出窝不久的雏鸟,我在院子中东跑西追,一会上房,一会爬窗,终于捉住,非常地惊奇,怎么就会捉住呢,那是根本不可能想到的事,去捉那是一种下意识的行为。小斑鸠太漂亮了,黑、紫、彩那天然搭配的多色的羽毛,非常地美丽,可是这个快乐竟没有人来分享,小伙伴们都上学去了,我玩了一会,就放它飞走了,临飞时我看到了那只鸟亮晶晶的眼睛,这时才感觉到全世界的钟表都停摆了呢,时间睡觉去了,院子里静极了,天是那样蓝,天空白云暄净得很,温柔得很,院子里悄悄的,鸡也看不见一只,猪也听不见声息,连平日唧唧喳喳的麻雀也没了踪影。

院子中间辟了一块长方形的地,锄的松软软的地上,开着半院紫秆绿叶薄荷花,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十几棵向日葵一张张笑脸迎着太阳,三叔种的旱烟叶开着小黄花,一只丝狗狗(小虫名)伸着两条柔软的触角在旱烟花上飞舞,还有几株葫芦蔓上长着小半尺长的葫芦,泛青光的葫芦头上顶着一枝黄色喇叭状花,如小孩子刚系上小蒜头发的小攒儿,水萝卜从地里露出了半个红脸旦,有一株未锄尽的打破碗碗花,开着红紫色的碗形花,墙角冰草已经长出了穗秆呢;我一个人摘了几株向日葵叶,揪来冰草秆,在阴凉处搭小房子,小房子搭好了,搭的美极了,可是还是没有一点儿声息,院中宽大的桐树叶下,透着斑斑点点的阳光碎片,就我一个人,那时我应该就八、九岁吧,那是我初次尝到寂寞的滋味。

去年冬天有一回从报社送稿子出来,手里捏着U盘,正在大街上行走,突然鹅毛大雪铺天盖地而来,下雪美景让街上行走的人们瞬间进入一种仙境,往往来来的人们,奔驰的车辆,都在飘然雪境中穿梭,一个个互不相干,一切声音被密飞雪幕消弥,即刻一种凄美的孤独袭上心来,天地下只有我一个人在此行走,好像我离眼前行走最近的人也有千里万里,自己的万千感觉被加密封锁,一种无法排遣、波涛汹涌的寂寞让我感动不已听神话。

一个炎热夏天的中午,我们五六个小朋友玩了一会,摘得吃桑葚,吃的嘴脸紫红,又砸了一会儿核桃,砸的小手墨绿一团,天太热,就带着摘下的东西躲在茂密的梧桐树下乘凉,太阳光透过斑驳的梧桐叶在树下印出黄亮扁碗、吊鸡蛋、圆眼睛,树阴下条状的黄花叶鸡尾巴那样轻荡着,欲开的黄花是仙女的玉指,狗尾巴草俏俏地伸着那美丽的毛茸茸尾巴,地下蚂蚁急急忙忙地奔走,有蜜蜂在飞,有节节虫在爬,摘几个梧桐叶坐下,第一次听十二、三岁的姐姐讲梁山伯与祝英台的故事,奇怪的是有很多知了在白杨、洋槐树枝上拼命地喊叫,一声接一声响响亮亮的好像要把这一统炎热天气打破,毒毒的太阳有一种惊奇的过虑声音的本领,只有那单调而尖锐的知了鸣叫声。梁山伯和祝英台一块儿上学,读书,吃馒头,做游戏,逛庙会,摘桃花,打秋千,却不知道她是个女的,两人是那样的要好,好得无法细说,想想看,那时上学还能住校,才有那样的亲密接触,后来毕业了,梁山伯就害了相思病,那个病非常厉害,却又非常美丽,要使他俩能早一些告诉各自的父母多好,祝英台终于要出嫁了,梁山伯却早早地在坟墓中等着她,晴天霹雳,坟墓裂缝,最惊奇的是人怎么会变成蝴蝶呢?此后每每听到天上打雷的时候,就记起那惊雷震开梁山伯墓的可怕和神奇,竟不知那是人间的绝恋。

蜜蜂的故事

也是炎火燎烤般夏日,刚碾完一场麦,新麦草垛在阳光下耀着白亮亮光芒,碾出的麦粒在场里晒着,麦草雪白,麦粒灰白,大路净白,松软的玉米地也微微发白,是太阳光太强太亮,它们也在排斥烈日的缘故吧?男人们坐在大杨树下乘凉,喝水、抽烟、啦闲话,女人们就拿出梳子互相梳理她们那黑油油的头发,纳鞋底,绣花样,忽然就有小朋友喊,“树上有蜜蜂呢!”

大杨树杈上一窝蜜蜂正在闹闹嚷嚷地结成了一个半圆蜂团,一只只心慌不安的蜂儿一会儿落下,一会儿飞起,大伯父赶忙请来一个会收蜂的人,那人在竹帽上挂着纱布,手里拿着一个大笊篱,口里喊着“蜂王爷上罩罩,蜂王爷上罩罩”,整个炎热的中午,我们小伙伴就伸长着脖子顶着毒日头看那人收蜂。一窝蜂中出现两只蜂王时,蜜蜂群中的一部分就由一只蜂王带着出来另外寻找新窝,正在收蜂时间,电闪雷鸣,暴雨倾盆,大人们赶紧抢收场里晒的麦子,收蜂人却并不在意,手中撑着一只黄油布伞给蜂群遮雨,自己迎着哗哗的暴雨收下了蜂群,我们小伙伴等不住那漫长的过程,双脚粘满了泥浆,在冒泡的大雨中来来回回地跑,听那大叔温柔的叫蜂声,看那大叔在湿滑的杨树上艰难转身,一个个衣服都湿得粘在了身上,头发湿漉漉的,还是不愿躲在屋檐下避雨,大人也例外地不去喊叫。收下蜂群后大伯就用一只不用的旧风箱作了一个蜂窝,此后隔一段时间,我们各家就能吃到甜甜的蜂蜜蘸蒸馍——据说不给邻家蜂蜜吃,蜂群就跑了。

好多天过去了,我们小伙伴还在喊:蜂王爷——上罩罩!蜂王爷——上罩罩!

闪伏

读书时开始不大理解“长亭外、古道边,夕阳山外山”前两句的意思,读到第三句,一下子就全明白了。夕阳渐渐落到山后,可山后还是山,那夕阳就渐次向最远的天边的山后隐下去,隐过去,虽然视觉有限,但那又很分明的在向远山深处推进。这时天边的云是绛紫色的、赤黑色的、淡红、米黄、还有白的耀眼的,它们分离、纠缠、包裹,丝丝缕缕、层层叠叠,最终被靛青掩没。夜幕降临了,天空却绚丽灿烂起来,杨树叶上就有彩色的云霞忽闪,亭亭玉立的玉米轻舒玉叶儿,似刚演出后退场小憩,地上的羊胡子草精神起来,蒿子已经在跳舞了,摇头晃脑疯疯癫癫,灰条也伸直了白天低垂的头颅,向日葵还痴痴地将那粉脸凝视西方,刚才还吵吵嚷嚷的麻雀一下子就没有了声息,就有蝙蝠在暗黑色的夜幕下翻飞,就有闪电在天空金亮亮划过,我们小伙伴已经拾回了猪草,做完了家务(那时作业好像在学校做完了,一般没有家庭作业的),布鞋脱了垫在屁股下坐在庙沟边,看夕阳西下,看云彩变幻,盯着五彩的天空等那闪电在天幕上大写蛇样的金字。雷声是听不见的,或许太远,或许没有。后来知道光比声传播速度快,总是在看到闪电后才听得见雷声,可那时我们没有听见,也许是我们太吵,听老人说那是一种天像,称之为“闪伏”,大概是一种把酷暑往高潮推动的一种形像叫法吧。在我们,以为是雷和云在打架,如果是云赢了,晚上就下雨了;如果是雷赢了,明天就是晴天。有时候,这一对冤家打架打得挺厉害的,那电闪就激荡、扭曲、迅疾,雷声就能听得见,咔嚓嚓的震耳响,就像窑洞顶上走牛车轰隆隆地一连串儿,让人心惊肉跳惊惶不安,可我们不怕,还在感受着那闪伏带来的快乐,夜深了,天凉下来,露水也下来了,我们还不肯回家,还在指点着那愈加漆黑的天幕,期待着下一条金蛇出来跳舞。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