座次即位置。
每一个人在娘胎中就被排了座次,此后几乎终生就为寻找自己的位置忙碌着。有座次就有差异,因此而反映到生活的方方面面就有了巨大的落差,以至于有天壤之别。
座次的排列虽然每一次都有一个标准,但也不是都那么公平合理。梁山好汉的座次大概在世人眼里是排得最公正最合理的了,其实也不全是。铁扇子宋清因为哥哥宋江是一把手,他不但在一百零八将中排名第七十六位,而且每回征战,他都是前敌领导小组成员,出镜率很高的。这位小老弟有什么过人的武艺吗?没有!谋不如吴用、朱武,武不如阮氏兄弟、李逵。只可怜名气很大的母大虫顾大嫂,名列第一百零一位,而施耐庵费了不少笔墨的鼓上蚤时迁,竟然名列一百零七位——把宋清和时迁调换一下,宋清还嫌靠前呢。至于那些与宋江关系好的,或者说是平时经常往宋哥哥那里跑的,排名就都靠前。
读古代方志多了,也就知道了古代凡可上志书的,全是以官职作为入选的标准,没有官职的人是很少上的,除非你是苏东坡们,可苏先生官职也不小啊。这一标准仍然在现代志书中被沿用。一如你的寿终正寝,要想在报纸上登讣告,那非得副地级的职务不可,否则是不能让你的去世消息见诸报纸的。
座次也与资历有关,有时你的能力早已超过了你的前辈,可你是小字辈,你就得老老实实地呆在前辈的后面。你心里暗暗地诅咒着这该死的潜规则,等待着机会。一旦等到了排在前面的这一天,又用同一规则压制着你的后辈们。
朝里有人好做官,这也是规则之一种。只要朝里有人,你可以不管官职大小、资历深浅,不用等待着机会的到来,你直接往上走就是了,你的座次前后就是看你朝中人的官位和你的运气了。
座次在人出生时显然已决定了大半。正如生长在水乡的人们,靠三分水地,一年三熟,肥得流油;生在大西北旱塬上的我们,缺水少肥,土地贫瘠,为了混个饱肚子,汗珠摔成八瓣,从春忙到冬,为水为肥为地忙碌着,仍然是半饱半饥。我们的位置不好啊。
六十分你是及格,八十分你是良好,九十分以上你是优秀。上线了你风风光光上大学,没上线你心灰意冷回家干农活。是优秀你得奖金吃香喝辣春光无限好,在末位你被淘汰遭白眼饱受饥寒满脸晦气。第一名你金榜题名荣登仕途,名落孙山活该你倒霉。好座次你花好月圆软玉温香三个五个还嫌不够。位置差你失恋都难六十岁打光棍活该没人可怜。座次在前你被提拔重用锦衣宝马,座次落后你布衣终生安步当车。
在动物界中,座次不但决定着食物的分配权,而且也决定着性交权、生育权,也即生命的延续权。
男怕进错行,女怕嫁错郎。悠悠万事,座次重要。人的一生几乎时时被动或主动地排着座次。认识座次排序的客观存在,并且为谋求一个理想的座次而不懈地努力,这就是每一个人一生最大的奋斗目标。农村孩子都在为“鲤鱼跳龙门”奋斗着,就是他们总在试图改变自己的座次。有座次就有人试图改变他的排列次序。小至购物插队、大至加薪、升官,有腆着脸直来直去的,有想着法绕着弯的,也有干脆吼一声“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陈胜吴广们,将现有的座次打乱,按他们的意图重新排列一回。
人们终其一生都在为改变自己的座次而奋斗着,或者说人生的目的就是为了争得一个好的座次。
农民买牛,手举鞭子大吼一声,牛若暴跳如虎,疾走如豹,那就是头好牛;听到人吼声,眼紧闭,腰下塌,夹住尾巴,等着挨鞭的是懒牛。懒牛的出路是很快被送进屠宰场,早早地结束了生命。
门捷列夫电子周期表的左右两边的元素,其最外层的元素是偶数,既不易得到电子,也不易失掉电子,因而其活动不活跃,被称为惰性元素,用途有限而门氏元素周期表中间的元素,其最外层的电子数是奇数,既易得到电子也易失掉电子,人们利用元素的这种特性,制造了很多对人们有用的东西。这就是元素的可塑性。人需要的就是那种积极的活泼的向上的自身原动力。
“树挪死人挪活”,就是让人们动起来走起来。常常看见那些衣锦还乡的人们,总有这样的想法,他们和我在一起的时候,还是穷得丁当响呢,这是他们活动挪腾的结果呀。
也常常看到那些生活贫困的人们,在那种苦难日子中熬煎着,一脸的期待,一身的焦虑。尤其是看到那些心地善良安于现状的人们,我的心总是变得沉重起来。人们总是自觉不自觉地被种种自卑所禁锢:我一个女人,有吃有喝就不错了,他再不好还是我的丈夫,还不至于不要我呢;我今年都四十岁了,大半辈子已经过去了,就这样凑合着过吧,比我不如意的人多着呢;我是大专生,虽然文凭是低了点,可还有高中生初中生呢;我是个一般职工,拿得钱是不多,可还有临时工聘用工拿得比我还少呢……对既定座次不满却无奈,安贫乐道,一种小安即成的思想束缚着我们向上进取的心灵。科学研究表明,人有四千多种潜能,苦恼的是绝大多数的人终生不知道干什么最能发挥自己的能力——人不可能一样一样地去试,也没有这个条件一样一样地去试。
于是就在这样的座次坐标上向末尾滑去。
末尾,谁愿意一生呆在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