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是平凉惟一的专业作家,又是中国作协会员,甘肃省作协副主席,迄今为止已有二十多部作品问世。常常有人问,先生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呢?
去年正月初四,我和奋之去给他拜年,上午十点到他家,家中其他人都不在,只有他在寂寞地校对文稿。三间瓦房,一只半死不旺的火炉陪伴着他,似乎也在印证着他在甘肃文坛上落寞的处境。他吃着花卷馍,就着蒸熟的洋芋,和我们谈着文学上的闲事,谈兴渐浓,我却冻得受不住了。
在街道上偶尔碰见他,我一般是不主动打招呼的——他眼睛近视得厉害,就是擦肩而过,也未必会认出你;而一旦和先生寒暄起来,他就会非常热情地把自行车往路边推推,瘦长的身子斜靠着车梁热烈地和你谈话,不停地问你,又不停地告诉你许多文学方面的事,你非得有闲功夫,不然一两个小时的街边文学讲座可有得你耗的。
当然,有事请教先生,无论什么时候他都是非常热情的。
有一回文友相聚吃饭,叫了两辆面的,赶赴饭店,因他不知道地方,我便让先生坐车随大伙走,我骑他的自行车赶过去。一骑上那车差点就摔了下来。先生的车是七十年代产的“红旗”,到了先生手中,可能从未擦洗过,也未大修过,脚踏板哐啷哐啷直响,链条松松垮垮的用了不少力却很不得劲,车闸大约早就不灵了,只有先生那样的高手才能骑。饭后大伙又要去卡拉OK,他怕丢车,颠颠地推车回家,又赶到卡厅。其实先生和我一样,除过文章,吃喝玩乐样样稀松,只有迪斯科他能勉强扭两下,而且是典型的姚学礼式,上场只见两条腿飞跃,上身却纹丝不动。我开玩笑说,先生平日用脑太勤,委屈了两条腿,到舞厅补课来了。大多数时间他都是精精神神地坐在舞厅陪大伙熬夜。每次文友聚会后,我总是于心不忍,因为先生的作息是很规范的,最迟在晚上十时就休息了的,何苦让他总这样陪我们这些半疯子。
先生写文章是很用功的。他的朋友郭文允曾撰文说,姚学礼早上起来不洗脸,这是事实。因为他早上一睁开眼就急着写字,这样写着写着就忘了其他事。
每次到先生家门前,映入眼帘的不是别的,而是那一堆堆放整齐的煤砖,那是先生自己动手打的。我们一些文友,房间有暖气,做饭有煤气,出门有小车,几乎接触不到生活的底层,写出的文章,最好的不过是一些精致的小盆景,哪能和始终生活在生活底层的先生相比呢?
有回我到他家,先生正穿着件半截袖衬衣,挥汗如雨地砌煤仓。我说,你叫两个民工,半天就砌好了。有这些时间,你两篇文章都成了。他说,鸡下蛋都有间隙,我这是扒食吃呢,再聪明的脑子也得休息休息。他忽儿又说,难道这仅仅是砌煤仓吗?
情到深处人孤独,境及佳处最寂寞。他无疑是平凉文坛的旗帜,他同辈的平凉作家中,惟有他成就最大。以他创作的作品质量论,在甘肃文坛上他有不可替代的显著位置。可为什么他的成就与名声有如此大的反差呢?
我曾和文友杨维周不止一次地探求过,认为不外乎以下几点:他发表在《人民日报》、《人民文学》等刊物上的文章因为本地发行量太少而影响寥寥。作品选择的题材不是什么热点,又是以诗的形式,因为质量高雅而形成曲高和寡之势。比如他的成名作《色卦》,在平凉流通不足百本,见者都有限,影响自然就更有限。
他的脑子就像一台高级计算机,接收到的信息能很快处理了。在平凉,几乎无人能就文学与他平等交流,无怪乎红极中国文坛的贾平凹对先生刮目相看,并说他“第一个对他(指姚学礼)敬畏起来了”。这必然引起同行善意或非善意的妒忌。而先生的性格就像一头只盯着眼前那簇青草的毛驴,一门心思放在文学创作上,生活上的落寞自然在所难免。平凉的第三代作者,几乎都得到过他的教诲,无论先生认识与否,只要找他,他都热情接待。最典型的例子就是为初学写作者写序,他只要接到书稿,都是极认真地看完,并快快地写出序来,绝没有门户之见。
先生今年刚及知天命之年,又出任平凉文联主席一职,能结多大的洋芋就看先生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