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马外传

话说千里马自从被伯乐举荐给官府，知名于世后，就激起了它的一片雄心壮志，感到千里之驹伏于槽枥之间的鸿鹄之志有了得以实现的机会了。它想，承伯乐先生的举荐，人们赞爱的盛情，我只有大干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发挥自己的特长，为人类多出一点力，才对得起他们的一片心意，士为知己者“用”嘛！一进官府，它就立刻盼望着“分配工作”。

在官府的马厩里只站了一夜，第二天它就被人牵进一个环境优雅的大院，拴在一个用铁柱围成的铁圈内，那人胡乱扔了一堆青草，把缰绳挽成死结后，便转身走了。它顾不上吃草，忙摆出一个优美的姿势，想给它未来的主人一个良好的印象。

不一会，就见许多人三三两两地向它走来，它连忙睁大眼睛，想看清哪一位是它的主人。一向聪明绝顶的它，从那些五颜六色的服装和他们一脸轻浮的神情中看出，这些人好像不是来看它的，它心里不由沉重起来。这时已有一部分人到了铁圈跟前，对它评头论足起来了：“咦！我当千里马是个啥样子，原来也和别的马一模一样！”

“哪里有什么千里马？我根本就不相信！”

“说不定是从后门里来的！”

……

它的心刷地一下就凉了，浑身打了一个寒战。后来见人们愈说愈难听，它为了表示不平，愤愤地长鸣了一声，谁知人们一听它叫，越发说它的不是了。

“哎呀呀！你们听！光这粗野的叫声就把人吓一跳，即使是真千里马，也是个暴性子！”

“你们看，这么一副高大架儿，将来只配吃，肯定不中用！”

“哈哈哈！哈哈哈！”它的周围顿时响起了一阵震耳欲聋的讥笑声。天哪！听见笑声，它的心简直都碎了，它气恨地把头左右扭转，想避开人们那嘲笑的目光，怎奈四周都是人，它只得低下头，任凭他们百般挑剔。

这样人来人往了有多长时间，它不知道，只记得刚来时给它吃的草是青的，最后成了干枯的黄草，来往的人还在同样喋喋不休地说了它很多不好的话，它不能抗阻，也无法抗阻，就这样过了好长一段时间，最后竟没有人来了。

这天太阳到了头顶，才见那个往日给它添草的人进来，解了缰绳拉它就走。好多天没有走动，被铁圈不知圈了多少日子，今天到外面是多么的舒服呀！轻轻地踩着碎步又是多么自由啊！不过它这种连走路也想干活的马，这会儿又是多么想请那个人骑在它的身上，让它放开步子跑几下，可是那个人只是一味地拽着缰绳走在它的前面。它低低地叫了一声。“别捣蛋！”那个人使劲抖了一下缰绳，高高地挥了挥鞭子：“等会到了那儿，你敢调皮，回来我活剥了你的皮！”吓得它再也没敢吱声。

它心事重重地、糊里糊涂地被拉进一个鸟语花香，有高楼大房的院内，站在了一排坐在沙发上的人们面前，那些人见它来了，老远就评论开了它。

“好马！好马！”一位身矮体胖的人手舞足蹈地拍着手说。

老天呀！这真是老马打滚掉到了墨池里，倒了八辈子霉啦！那个人一开口，它就气得晕了过去，觉得那些坐着的人旋转了起来，它，站着失去了知觉……“……不过，以我的意见，最合适的莫过于让它犁地了！”

“好！”随着那矮胖子的一声喊，其他的人都一致通过了。

“天呀天！如果叫我犁地，那费这么大的劲干什么?不行！你们误解了伯乐先生的意思！”

它急得双眼简直要冒火了，又是摇头甩尾，又是高声嘶叫，表示给它分配的工作不合适。

“看，还是稳重一些才对，刚才你还叫它给今上当坐骑！”那个老成持重的人对那个矮胖子说。矮胖子和众人都佩服得连连点头。

它的合理要求只换来了雨点般的皮鞭落在身上，一顿饱打之后，它被一个凶狠的差役拽到院外，朝一个村庄走去。一上路那人就骑在了它的身上，它一见那人骑在它的身上，顾不得才打它的怨恨，高兴地抬起了四腿，想跑几步。想不到刚一起步，就被那人猛地一勒叉口，勒得它舌头就像烂了一样，痛得差点摔倒了，忙刷地一下站住，以为那人有啥事但还未停稳，屁股上早美美实实地着了一鞭，复一跑，又被勒住，再一停，又是一鞭。如此再三，弄得它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后来只好后蹄踏着前蹄印慢慢地向前移动着。

千里马被分配到农场去耕地了。

头天犁地，两位劣汉一边笑着，一边懒洋洋地套犁。套犁时它看见犁后面还放着个小车子，感到很奇怪，等一拉套，牵它的那个人骑在它的身上，扶犁把的就坐在后面的车子上。这些对它来说倒费不了多少劲，只是被两个劣汉的故意刁难，整得不知如何是好！

“地畔子！你瞎了吗？走快些！”骑在它身上的那个人挥着鞭子。

“屁！什么千里马，连犁把也要人扶！害得老子好累！走稳些！”扶犁把的骂道。

“转弯！挨刀子的！”

“慢些！该死的！”

这个叫快点，那个叫慢点！一个指东，一个叫西。愈骂它愈气，愈气它就愈不知所以，就愈挨的打骂多些。

收工回来，它心灰意冷，一口草也没吃，怔怔地卧着怄气。它想不通，为什么当了千里马反不如磨坊里了，它只是想干一番事业，并不是图虚名。按理为人类多出力是好事，可为什么不但不让它出力，反而处处刁难它？想那时虽然说在磨坊里有浑身的力气没处使，但也从没有人这样对待过它。它对千里马的称号也发生了怀疑，好像千里马除过日行千里之外，其他什么方面都得比别的马要好。如果是这样，还不如把千里马改成“万能马”。说真格的，吃苦受罪对它来说都不在话下，它最怕干轻活，更怕没活干。虽然它以后一直在大田里犁地，但它一天也没有忘记日行千里的大志。它幻想终有一天人们会发现对它的使用不当，它就这样盼着，盼着……

冬去春来，十年过去了，壮志未酬的千里马已经被不公平的生活待遇，及早地给遣送进了暮年。它完全衰老了，成了一匹孤独的瘦老马。它既无儿女，也没有一个亲朋，除每天犁地外，就给孤零零地拴在槽头上。它再没上过一次路，更谈不上飞起四蹄奔跑了。

且说伯乐先生自从举荐了这匹千里马后，非常关心它的情况，怎奈公务繁忙，总抽不出时间来看它，托人打听又打听不到，后来，只是听说那匹千里马只不过是样子货罢了，并不是真正的千里马。终于有一天因公路过这里，他一眼就认出了那匹千里马，连忙走了上来。千里马远远看见伯乐走了进来，就好像孩子见了久别的亲娘似的眼泪哗哗地流个不住，脸上似有忿色，也有愧情。伯乐见它那骨瘦如柴的身躯和泪流不止的样子，忙问是怎么回事，它就一边流泪一边诉说了自己的不幸遭遇。

“噢！我以为相千里马最难，却不知道用千里马更难。看来只有相马的人，千里马还是派不上用场的，还得有用马的人才行呀！可是，用马的人，你在哪里呢？”伯乐先生像是自语，又像是发问何人似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