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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爱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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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191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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拖 地

张山本是农家子弟,在省城上了四年师范大学,因不讲卫生被批评过多次,到毕业时已经成了卫生模范。分到庆丰乡下坳小学,只见满目都是黄土,西北干枯,微风起兮尘尽扬,皮鞋怎么也擦不亮。分给他的那间小办公室兼宿舍,地上坑坑洼洼,屋顶未糊顶棚,蜘蛛网密密麻麻的,却又不堪灰尘的重负渐次脱落重叠,就像本地人正在加工的手工挂面。唯一的一扇窗子,缝裂得比小孩嘴还大,一有风起,就有尖厉的口哨伴音。第一夜张山睡得很不踏实,当然心里不平衡的不只这些,为什么自己品学兼优却被分配在了村学。

第二天起床后,他买了些砖,铺屋地,累了一头一身汗也在所不惜。后来又粉墙,糊顶棚,甚至学城里住房的样子在屋地上铺了一圈洁白的踢脚线。收拾停当后,就兴高采烈地去镇上买了一只桶,一把拖把,每天早晚,他一桶又一桶地从井里打上水来,一有空就拖地。终于拖出砖的自然花纹来,比人工做成的水磨石要好得多。

风仍然时时吹,灰尘仍然到处飘荡,张山的雪白衬衣却依然干净,皮鞋也一年四季都干净。收拾完屋内,张山又将环境卫生向屋外发展。村里原先有座废弃的庙,坍毁成一堆废墟,张山就拾石块烂砖,从自己屋中铺向教室,铺向会议室,铺向同事门前,逐渐地张山就铺出一条五彩路来。

后来张山发现村里砖厂烧下的炉灰堆着几大堆,思忖了好久,向校长建议,拉回来铺在学校操场上,洒上几遍水,跑起来沙沙声一片,很少有尘土飞扬,更绝的是一场雨后,操场像洗净了的沥青路面,清清爽爽的,同学们可爱玩了。

张山所在的学校,村子的环境卫生也在悄悄发生着变化;学生们喜欢张老师,同事们也都悄悄地以张山为榜样。三年后的某一天,县委组织部长到下坳村来,临时到学校上了一趟厕所,发现厕所异常干净,深有感触,听陪同的领导一讲,就记在心中。

不久张山就调到乡上当了副乡长,村里人还舍不得他走呢!

李云五和张山是同班同学,在班上是生活委员,平时很注意卫生,在学校因此得到过多次表扬;分到庆丰乡白头洼村,心里很不高兴。但和张山比起来条件还是满不错的。他住在一个二层小木楼上,那是六十年代乡政府的办公室。唯一让李云五感到呆不下去的就是尘土飞扬。一年四季,除过夏天外,几乎天天都有风从四面八方刮来,黄土厚,干风多,雨水少,泛滥的只能是无孔不入的尘土。光亮亮的皮鞋,上两回鞋油就结成了痂,一走路鞋面就裂成了小口子。刚开始李云五也是一天一换衬衣,三天一换外套,后来看同事都穿着黑社衣,外套脏污一片,也就入乡随俗了。他也想勤洗,但用水不方便,村里的机井一天放两次水,早上李云五未起床,晚上又忙着做饭,这样常常是水缸见底,水一少干啥都得考虑,刚来时的勤快让同事都羡慕,他擦楼梯,擦走廊,擦地板,买来洗衣粉,不惜大把大把地抓来扔在拖把上,用完拖把,洗净把拖把吊在楼前,远远看去象挂着一束干菜。后来他不停地削减卫生功课,拖把头上甚至在这年秋天破例还长出一朵蘑菇来。

李云五改变环境卫生的努力付之东流后,就把主要心思都放在追求他的梦中情人上。一有空闲就拼命给情人写信,写白头洼的脏和落后,无休无止地描绘那无处不在的尘土,说那无孔不入的尘土让他无法呼吸,他只能通过写信借以挖个小孔,苟延残喘,甚至描绘自己住的屋顶顶棚,“像一块用过的尿布罩在我的天空之上。”李云五的诚心终于感动了女同学,在一个美丽的星期五下午,她悄然降临到白头洼。然而,未呆上五分钟,她就决计要离开李云五。

她怎么也难把以前英俊潇洒的青年和眼前邋塌至极,鞋跟倒穿着、裤腿折叠如纸扇、胡子拉碴的人对上号。她急着要上厕所,只听一声艳叫,满地的蛆虫早把这位娇小姐吓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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