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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爱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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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12/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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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行走的底子厚

我行走的底子厚

——《行走的老男人》续篇

山泉边崎岖泥路上,一只精干黑瘦的蚂蚁,拖着半片苍蝇的翅翼,在山风摇晃下趔趄前行,山泉从山石缝中艰难挣出来,不再挣命,想来已然经过了极多张扬岁月,有小石子挡道,绕过去,有小土丘相隔,就静静地积聚,等力量积聚的多了,绕几道弯往前走去,或从小土丘上漫过去,或不弃不舍地静待局变,这时候有苍蝇死了,就送给了蚂蚁做大奖,我在散发着洋槐花香味的树阴下静听着蜜蜂劳动号子喊得整天响,满天星争着抢着开成一片雪花白,蒲公英用一种妖艳的黄点缀着初夏的热闹,秃疮花哪儿有空地那儿就有它们欢愉的笑脸,黄刺梅就是在开花时节,也一身是刺,有一种艾蒿的味道从鼻翼记忆深处涌起。

那还是上高二时节,白头洼山上的一个山头是丰台中学学校的农场,整整一个学期,全校四个班的高二学生全住在一处农家大院的几孔窑洞里,上课,劳动。

麦子已经黄梢了,我们几乎天天在农场里劳动,我个子小,身体弱些,挖中药最多,挖地骨皮,挖五加皮,挖柴胡,挖地骨皮五加皮回来,用石头砸脱皮,晒干,缴给班上,学校统一卖到公社收购站。五加皮的枝条嫩柔,一碰枝条叶柄处,即有白色汁液流出,沾在手上,遇土成黑色,非常难洗。我喜欢的一项运动,是走到沟顶,一个梯田接一个梯田往跳沟下,每条梯田都是三四米高低呢,我怎么就敢那样往下跳呢,其时玉米苗儿刚出土不久,嫩嫩的小青绿色,还有刚出土的洋芋,绍叶茂实得着实像七分牡丹样。天热的时候,我们几个同学就躲在树阴下,挣洋槐树叶算一家几男几女,摘一枚树叶,问你家几口人,一左一右地掐树叶,掐到最后剩下的树叶,男左女右,刚好就是这家人的男女数,大自然冥冥中总有一个平衡法则,任谁都改变不了。我还有更敢做的事,在学校住宿的院子里有几棵桐树,桐树并不太粗,我上到树腰半中,能从这棵树上跳到另一棵树上,有一次我正在树上表演,康老师看到了,也并没有责怪。

吃水在深沟里去挑,每天两个同学去挑水,桐木水桶漏水,同学们早已有办法解决,在山泉里盛满水,从旁边抓两把土,顺着木桶沿溜下去,大漏就变成了小漏,我们称之为让木桶吃“土霉素”,一路走上去,星星点点地水溅起,吓得路上的蚂蚁以为要下暴雨了。有一次一连下了三天雨,路旁就不断地有不渗出来,王有继就在路上挖了一个坑,把渗出的水蓄起来,我们在那儿挑了几天天雨水呢。

学校放学了,我就赤脚从教室后面的桌子上飞跳过来,又飞跳过去,为此,同学告到老师处,并且给我起了外号:碎猴。

下午放学了,康老师在山上闲转,拾到了一个人放炸药炸的狐狸,王选荣用一个八分钱的小刀子把狐狸皮完整地剥下来,那天晚上,我们男同学都没有上晚自习,都看王选 荣剥狐狸皮。也知道了六月狐狸连皮摔的歇后语。

记忆最深的是我们看校的同学一起做的那顿饭,那时九天才逢一个星期天,星期九的下午,我回家去,对母亲说,明天我们看校,同学们商量一起做的吃,我带 了两个馒头,一饭盒麦面粉,到校后和同学玩了一会,到晚上那两个馒头就吃完了,第二天早上起来,肚子非常饿,一直等啊等,等到同学们做熟了饭时,已经饿极了。班长王有继买了6个鸡蛋,几朵绿波菜,那连锅面片白、绿、黄相间,同学们一起做熟的,抢的吃起来,吃完了还意犹未尽。

从家里到学校是三公里,早上一趟,中午一趟,晚上一 趟,如果在白头洼农场,那还得加上七公里。有时候中午回家,本想吃饭,回家后却看到母亲还在砍玉米秆,根本没有做饭的想法,而生产队定下的拖拉机已经在邻队地里正耕玉米地呢,如果不早早地砍完玉米秆,拖拉机来了就犁地,谁管你的玉米秆没砍完?

种小麦时,学校放一周假,让我们参加生产队劳动,队里安排我牵牛犁地,是刚长大的牛,称之为“调生牛”,秋天多雨,地里湿漉漉的,地块长,牛不懂得它的一生苦重的开始,不停地挣扎,犁地的叔叔极累,不停地骂牛,我只有不停地在虚虚的泥地里走动,一晌午走下来,双腿早已木木的了。牵牛进圈,出得牛圈门,一屁股坐在地上,双腿打颤不止。

走泾川县城,不但60里来回路要走,还要饿一天的肚子,忍口渴,没有钱买,还要负重行走,第一次12岁那年随几大哥哥走泾川县城,回到家时,脚都走肿了。

湫池村一共是10名学生上中学,一、二生产队的住校,三队是我,二队的张怀福没有住校,每天早上路过我们队,就扯起嗓子喊我,我得极快地穿衣追上张怀福,不然天即亮未亮时节,那一团团黑影,容不得我有半点懈怠。有时候我们去的早了,到学校把一天的馒头吃完了,学校大门还没有开,我们男同学就从带尖刺的校大门上翻进去,女同学却还站在大门外让晨风吹着。

手机微信中有悦动圈软件时,有几位同事朋友就发来劝告微信,说是走路也不能太多,太多容易伤膝盖,并且说人老了,膝盖容易磨损,老年人没有年轻人那样丰富的软组织,更没有多变易自我恢复的机体了,磨损后就像季顶的老男人,不但难看,也无法回复到那茁壮茂密的青年时代。

我知道他们说得很正确,但我们因为要生存,因为种种的不如意,更为了利索一点地活下去,付出是必须的,即使是付出秃顶样的代价。我用一个笑脸回复他们:我走路的底子厚。

下山时候,又看见了那只拖着苍蝇翅翼的蚂蚁了,它足足往山上走了六尺远,仍然在微微颤动的山风中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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