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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爱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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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笔杂谈
20201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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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山杂纂》小识

我手头的这本《义山杂纂》是岳麓书社2005年4月出版的,此书是该出版社出版的“古人云”丛书之一种,责任编辑丁方晓。该书除《义山杂纂》外,同时收录了宋王君玉撰的《杂纂续》,宋苏轼撰的《杂纂二续》,明黄允文撰的《杂纂三续》,清韦光黻的《杂纂新续》,清顾禄撰的《广杂纂》,清石成金撰的《纂得确》,清石成金撰的《纂得确二集》,归终居士撰的《意气谱——反菜根谭》。该书在卷首有一段话中写道:“本(合集)的前三种,〈义山杂纂〉,〈杂纂续〉〈杂纂二续〉据〈丛书集成〉本整理,另据流行别本作了订正和补充”。但从实际情况看,首先这本书校对不好,有明显的错别字;其次,此书只有责任编辑,没有校订者,卷首只有短短的几句话。与我从网上下载的另外一种《义山杂纂》校看,编辑这套丛书的人没有认真进行校堪,此书至少应该有44条目,而且每条目独立成文,应该是一个条目一个完整的意思,这本书在编辑时句段有重复,无论是古人错抄的,还是在转抄过程中出现的情况,都应该有所说明,至少在编辑前言中加以说明,要不你的“另据流行别本作了订正和补充”就成了一句空话,而且,你还承担了一个错误版本的传播者。

《义山杂纂》写成后至少给后世以下的作家与作品产生了关系。

一、鲁迅先生与《义山杂纂》

鲁迅先生在《中国小说史略》中写道:“成式能诗,幽涩繁缛如他著述,时有祁人温庭筠字飞卿,河内李商隐字义山,亦俱用是相夸,号“三十六体”。温庭筠亦有小说三卷曰《乾馔子》,遗文见于《广记》,仅录事略,简率无可观,与其诗赋之艳丽者不类。李于小说无闻,今有《义山杂纂》一卷,《新唐志》不著录,宋陈振孙(《直斋书录解题》十一)以为商隐作,书皆集俚俗常谈鄙事,以类相从,虽止于琐缀,而颇亦穿世务之幽隐,盖不特聊资笑噱而已。

杀风景

松下喝道 看花泪下 苔上铺席 斫却垂杨

花下晒裤 游春重载 石笋系马 月下把火

步行将军 背山起楼 果园种菜 花架下养鸡鸭

恶模样

作客与人相争骂 ……做客踏翻台桌 ……

对丈人丈母唱艳曲 嚼残鱼肉归盘上 对众倒卧 横箸在羹碗上

十诫

不得饮酒至醉

不得暗黑处惊人

不得阴损于人

不得独入寡妇人房

不得开人家书 不得戏取物不令人知

不得暗黑独自行

不得与无赖子弟往还

不得借人物用了经旬不还(原缺一则)

中和年间有李就,今字衮求,为临晋令,亦号义山,能诗,初举时恒游倡家,见孙棨《北里志》,则《杂纂》之作,或出此人,未必定属商隐,然他无显证,未能定也。后亦时有仿作者,宋有续,称王君玉,有再续,称苏东坡,明有三续,为黄允交。”

鲁迅先生对李商隐的《义山杂纂》作了概括性的描述,他以为“书皆集俚俗常谈鄙事,以类相从,虽止于琐缀,而颇亦穿世务之幽隐,盖不特聊资笑噱而已”。其最后两句话是对《义山杂纂》的充分肯定,认为该书是“穿世务之幽隐”,并不是只提供给人们一些片闲传的谈话资料。更有意思的是,鲁迅先生亲手抄录了《义山杂纂》全文,但是未注一字,他是想重新印刷,还是想进行系统评品,或者因为生病或其他原因,鲁迅先生的一切想法都未来得及进行。但至少证明,鲁迅先生对《义山杂纂》是非常感兴趣的。

二、《聊斋志异》与杂纂

巩聿信先生在他的“《聊斋志异》与杂纂”一文中写道:“《聊斋志异》中有两篇作品涉及到杂纂。一篇是《沂水秀才》,一篇是《阿宝》。 《沂水秀才》一篇,篇幅很简短,原文如下:沂水某秀才,课业山中。夜有二美人入,含笑不言,各以长袖拂榻,相将坐,衣软无声。少间,一美人起,以白绫巾展几上,上有草书三四行,亦未尝审其何词。一美人置白金一铤,可三四两许;秀才掇内袖中。美人取巾,握手笑出,曰:“俗不可耐!”秀才扪金,则乌有矣。

丽人在坐,投以芳泽,置不顾;而金是取,是乞儿相也,尚可耐哉!狐子可儿,雅态可想。友人言此,并思不可耐事,附志之:对酸俗客。市井人作文语。富贵态状。秀才装名士。信口谎言不掩。揖坐苦让上下。任憨儿登筵抓肴果。财奴哭穷。歪诗文强人观听。醉人歪缠。旁观谄态。语次频称贵戚。歪科甲谈时文。假人余威装模样。体气苦逼人语。汉人作满洲调。市井恶谑。

《聊斋志异》中的《阿宝》篇末有一段“集痴类十”,原文如下:集痴类十:“窖镪食贫,对客辄夸儿慧,爱儿不忍教读,讳病恐人知,出资赚人嫖,窃赴饮会赚人赌,倩人作文欺父兄,父子帐目太清,家庭用机械,喜子弟善赌。”

杂纂不仅作为独立的一种文体形式受到古代文人的重视,而且也融进了其他的一些文体中,成为它们的有机组成部分。除了上引《聊斋志异》中的两例外,其他小说中也多有这种现象。如明末话本小说集《欢喜冤家》第二十回《杨玉京假恤孤怜寡》,写大骗子杨玉京,书房里摆得却十分雅致,香炉、花瓶、瑶琴、古剑,无所不有,四壁张挂的都是精致的楷书书法,上面所写的均是杂纂的内容,分为“书画金汤善趣”、“恶魔”、“落劫”、“宜称十二事”、“屈辱十八事”、“闲人忙事”、“得人惜二十七事”、“败人意九十事”、 “杀风景四十八事”九条,洋洋洒洒,有一千四五百字。优雅的摆设装饰以及清谈韵语,和其主人骗财骗色的行为形成了鲜明的对照,揭露了杨玉京的虚伪与奸诈。如果没有这些雅物、雅语的反衬,杨玉京这一骗子形象就不会这么丰满生动。

作为文言小说的《聊斋志异》和杂纂这一文体有着极为密切的血缘关系,它们同为文言小说这一大家族中的成员。《聊斋志异》对杂纂这一文体的吸收,实际上是对古代丰富多彩的文言小说文体形式的继承和发展,是其集文言小说之大成的具体表现。

三、清少纳言与《杂纂》

清少纳言大致生活在公元1000前后,她和《源氏物语》的作者紫式部,都是日本平安时代杰出的女文学家。清少纳言的《枕草子》就明显受到李商隐的《义山杂纂》影响。李商隐约生活在公元 813-858年,也即李商隐去世50年左右清少纳言出生,清少纳言到底有没有受到李商隐《义山杂纂》的影响呢,我以为是有的。首先清少纳言对白居易的诗特别崇拜,清少纳言时代,白居易的诗集已经流传到日本,她在《枕草子》一书中多次引用白居易的诗句及其诗意,白居易在其诗文中曾经有对李商隐诗的赞赏话语,那么《义山杂纂》流传到日本也是可能的。清少纳言在其《枕草子》一书中写道“文,以《文集》(即白氏文集,白居易诗文集在其生前即经由日本留唐学生抄录渡日,广受朝野喜爱,为日本文学汉化之最重要依据)为最。《文选》(即《昭明文选》,亦为当时日本文学汉化之最重的依据。),博士所书之奏启)”。具体看一下李商隐的《杂纂》与清少纳言的《枕草子》异同:

《枕草子》:

扫兴事:

莫过于白昼吠叫的狗。春天的捕鱼网栏。三四月间,穿着红梅花纹衣裳。婴儿夭折后的产房。未生火之火盆、火坑。死了牛的饲主。文章博士连产女儿。忌讳方位,主人竟不招待。

罕有事:

如受丈人夸奖的女婿。又如受婆婆疼爱的媳妇。易于拔毛的银制小箝子。不讲主人坏话的侍从。没有一丝儿脾气缺陷,而且容貌好,性情佳,风度又出众,与世人交往,都无一点瑕疵之人。……。

李商隐的《义山杂纂》成书后,后世屡有人续作,连大作家苏轼都创作了续集。但我以为,续作比起原作来,只是继承了其恢谐“聊资笑噱”的风格,而在其外延的扩大上,只有甫松龄与清少纳言有所开拓,有所继承。所以从根本上说,李商隐的《义山杂纂》应属于小说类,他创作的这种文体从外形上看类似于如今流行的段子,但从艺术内容上看,绝大多数都属于微型小说。每一个条目几乎就是一个完整的微型小说,只是在以类相聚上,让人感到有些条目是硬凑起来的,如果删除一些形象较弱的或者内容单薄的条目外,其它每一条目就是一件完整的艺术精品。当然文艺创作有其自身的生成规律,不可能对他人已创作完成的作品由后人对其原作进行削足适履式地改造,来满足现代人的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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