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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爱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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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评论
202102/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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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母模范之一种

读王晓燕短篇小说《后母》札记

1.

从网上下载的小说《后母》打印稿一直放在我的办公桌面上,同事出出进进看到了,非常奇怪地问,这篇小说为什么会起这样一个题目,为什么不能叫《后娘》呢。我笑着说,还真不能叫《后娘》。至于为什么起《后母》这样一个拗口的题目,我还真不能用三言两语说得清楚。

2.

看看孩子:“他将脑袋低垂着。”

“那些亲戚的问题没完没了并且劈头盖脸的,虽然他们不像他的同学那样让他身体腾起一阵寒意,但他们说的话,却也让他心里极不舒服。他们府下身,对着他的脸说,唉,可怜的,你妈妈怎么就不要你了呢。当听到他妈妈又找了一个那样的话时,他想跳起来抠烂那人的眼睛。”

“吃你后妈的奶了吗。”

“她开始折磨你了吗。”

“他的脸一下子红透了,只有上课铃声能解救他。”

“他从不轻易开口说话。就算孩子们欺服他,老师问他问题,他一个字都不说。他的眼睛越来越大,很黑。”

“老师把奶奶叫去谈话。奶奶在电话里请爸爸回来一趟。”

按世俗设计套路,这个名叫苏田的孩子如果不出意外,最好的出路就是自闭症。

苏田的后母出现了,“第一次看见他(苏田),黄小意就将手按在他的脑袋上。”苏田第一次出场的动作,是“他将脑袋低垂着。”这是一种渴望被爱抚的下意识动作,而“黄小意就将手按在他的袋上,”正是一种施爱的下意识动作,这种下意识的动作成为后母黄小意的标志型动作,且看黄小识是如何打开苏田心结的:“她带他去了海边,她教他游泳,以后,她带他到健身房去游。妈妈只带他去过市区的动物园。他一遍遍扑向海水,一波浪头卷来之际,他大叫了几声,那种感觉真的很奇妙,身体里有一个门打开了,压抑着男孩的很多东西不见了”

“苏田已经习惯了跟着黄小意在外面去吃每顿饭。”

“吃完饭,黄小意不是去做美容,就是去商厦购物,苏田抱了书包,挪到大厅里供游人休息的椅子上写作业。午饭后,为了操心喊黄小意起床,苏田一直醒着。”

这位后母是天然形成的。作家没有丁点刀斧痕迹,黄小意不但中午懒睡,还怕上班迟到,让七八岁的孩子叫她,随着苏田年龄渐长,“他快速地写作业,洗自己和黄小意的袜子和球鞋,黄小意的卧室里非常乱,他得花半个小时才能打扫整洁,床铺上堆着的衣服要闻一下,好分辨是不是要洗的。他学会了把东西归位放好,这样,他就少花点时间干家务。”甚至连早餐都是苏田做的。“清早,苏田提前四十分钟起床,烧好了水,冲好一杯咖啡,往里加上点牛奶,把剩下的半杯牛奶喝了,刚开始做这些时,他得站在一只小板凳上。”

3.

那么妈妈呢?

“田田。”

“他感觉妈妈靠近来了,她大概在哭(为什么用大概一词,是因为苏田并未看着妈妈,只是一种感觉,才有“大概”一词),她的手小心翼翼地按在他的胳膊上。他想说点什么,但他什么也没说。猛转身去追黄小意了。”

“他能感觉得到,妈妈站在那里,像一个沉陷的洞口。”

作家用笔狠毒,写黄小意是“将手按在他的脑袋上,”这样让孩子能接纳她,而写苏田的妈妈是“她的手小心翼翼地按在他的胳膊上,”这样的动作只能让人感到生分。黄小意并非比苏田的妈妈高明。鲁迅先生曾经写过一篇文章:《我们怎么做父亲》,其实人世间还有一篇文章是天地下每一个妈妈都必须完成的家庭作业:《我们怎么做母亲》。到底怎么做,并没有一定的规范,也没有什么妈妈七十二条标准,大概一代代母亲的言传身教就是一种不成文的规范,把苏田妈妈做母亲的失败,完全归罪于她自身是不公平的。作家也无意指点谁对谁错,只是无意中描绘了一个也许全世界唯一的一个后母形象,因此才有我的这篇《后母模范之一种》的题目。

4.

后母教育成功了,竟折射到儿子的父亲也事必躬亲了。

“爸爸走进来,看看房间,再看看自己身上,嘿嘿笑了两声,学着他(苏田)的样子,将鞋子摆得整整齐齐的,手机钥匙香烟手表,一一在桌上排开,才说道:我去冲个澡,一会得过去一趟,有个小伙子想要那台洗碗机。”

5.

冷军是位高度近视眼,但他的油画,却比高倍显微镜更逼真,显微镜只能显微,冷军却在显微的同时,把他认为美的东西放大、优化、美化,略去了不美的地方,因而显得更加逼真更加美好,他画画也不求什么主题先行,只要他认为有必要去表现的东西,那怕是形象并不完美的生硬的柿子,他都着力去表现。王晓燕也一样,她用心去表现这样一位唯一的“后母”,并不在意是否是文学典型形象,是否有一大批这样的后母存在。她认为有必要去表现,并且她与冷军一样都成功了。在她已发表的小说中,尤其是近年来刊发的小说,莫不如是。

6.在甘肃顶尖小说作家叶舟的《羊群入城》,还是他的《我的帐篷里有平安》,细细分析,都有一种传统的东西在流淌,那就是“诗可以兴,可以群,可以怨。”总是在赞扬什么,批判什么,虽然是一种隐约的暗示,但是总能感觉到作家在极力张扬个性的同时,作家也有世俗的一面流露——对现实生活的一种宽泛认同,而王晓燕的小说不能说没有这种认同,但只是一种极淡极淡的认同。她骨子里有一种硬气,总是要与现实生活保持一种距离,即有她自己的三观,当然她的三观也是认同现实的,但却是一种君子样的“和而不同”。

7.汪曾祺先生从喜玛拉雅山的南蔍登山,一路上让你欣赏花花草草,带你看看小溪流的浪花,摘几朵晚饭花,《受戒》、《大淖纪事》虽然得了年度小说奖,那是上世纪贫穷人家儿女爱情的最后挽歌,更耐看的是表现、折射现代生活的《异秉》《徙》《故里杂记》等等,他的小说如果说是耕种的南方稻田,那么这稻田中有田埂,有小桥流水,有晚饭花,有《昙花鹤和鬼火》,他的小说并不以登上高处为最终目的,赏心悦目即可。而王晓燕的小说则是从珠穆琅玛峰的北坡开始登越,一起步就在高海拔处,一般人欣赏不了白茫茫一片的雪峰景色,被她的高冷漠然逼退了不少。如果说她经营的是北方农田的话,那则是一望无际的绿油油的麦田,看不到田埂,看不到精耕细作痕迹,看不到农忙时踩踏留下的杂乱脚印,麦浪翻腾处并无半点杂草。于是出现了刊物频频编发她的小说,圈内人暗暗称奇,却极少出现读者群齐声喝彩的局面。从艺术层面上说,王晓燕的小说,才是真真正正的艺术小说,发表作品点赞者寥寥并没有影响作家的创作热情,说明她创作激情是多么地强大。她的小说不属于苔蓝(平凉),不属于甘肃,只属于当代中国小说界。

8.

我写了半辈子文章,虽然手头不离词典,时不时地翻看百度查字,写就的文章,总有错别字出现和标点用错的地方,这不能完全归结于我中学语文课学得不扎实。这其实是一种天分,用到写文章中,就是一种结构文章的能力。爱迪生说:“天才就是百分之二的灵感加上百分之九十八的汗水。”这句话的先后顺序是不可逆转的,没有百分之二的灵感,百分之九十八的汗水就没有任何意义。体现在作家能力上,那就是天分,那是一种对结构小说的天生本能,是谁也学不去的。

王晓燕的小说看多了,像我这样学写小说的作者,会自卑到歇笔的。

作于2021年1月26日

《后母》,短篇小说,作者,王晓燕,刊登在2020年第5期《野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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