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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爱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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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111/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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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嫩嫩的豆腐白嫩嫩的日子

你俩有空了,回去找玉娃的小叔,把我的棺材送回老家,埋在老坟埋里。玉娃爸临死前对玉娃说。

玉娃以前只知道爸的老家不在涝池桥村,具体在哪里也不清楚,更不知道爸还有个弟弟。翻过年一开春,就和米贵到善女湫村去了一次。

善女湫是邻近一个县的一个塬边乡,村子东北角有一个天然小湖,湖边长着刚刚冒出青青嫩芽的芦苇,家家户户的院墙外都让一片雪白繁茂盛开的杏花包围着,杏花雪白,柳枝嫩绿,绿成一片轻盈的绿烟随春风荡漾。

很快就打听到了叔叔家。叔叔一大家人,堂弟堂妹都已成婚。说起玉娃爸,叔叔流了泪,说是玉娃爸年轻时恋上邻村人家的闺女,玉娃的爷爷、奶奶不同意,邻村人家的父母也不同意,玉娃爸就在一个风高月黑夜和邻村家的闺女逃走了,那时刚解放不久,人口流动大,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几十年不通音信,以为大哥早巳不在人世了呢。

这年清明节时,玉娃和米贵迁回了爸的坟,顺便在善女湫买了些黄豆,两人就回去仍做他们的豆腐生意去了。

不久县上举办名优产品博览会,乡政府要求他们做几样豆腐产品拿去参展,玉娃和米贵熬了几个透夜,赶着做了几样拿手豆腐产品,送去参展。

一月过后,乡政府的通信员送来了个请柬,说玉娃他们做的豆腐产品得了县名优地方小吃精品金奖,并要他们三天后参加县上召开的颁奖大会。

米贵不想去,玉娃说还是去吧。

决定了要去,就得做件像样的衣服。

去集上裁缝店,米贵就认识了小芹。

米贵到集上扯好布料子,就找裁缝店,找了几家活都太多,三天做不成。米贵就顺街找下去,一直到街东头一家名叫“小小”的缝纫店,米贵才给他的料子找到了三天能做成衣服的裁缝。看那裁缝三十岁左右,苗条的身材,一副修长白嫩的玉手,看来天生就是当裁缝的。临走,米贵又多看了她一眼,只见那白净可人的脸上,给人一种细腻白嫩的肉感,一双美丽的眼睛如秋水微波那样令人难忘。

米贵出了缝纫店到集上闲转。在乡新华书店看到一本《豆腐品制做工艺100例》的书,觉得对他们做豆腐有帮助,就想买下。一看定价要5.95元,他刚买了布料,又付了缝纫工费,口袋里只剩5元钱了。想找个熟人,一时碰不上,就想到了缝纫店。

米贵说明来意,问能不能衣服做成了再交钱,他急等用钱,裁缝听到米贵说要买书时,迷人的眼睛竟生发出一种闪光的色彩,掏出10元钱递了过来。

米贵穿着合身的衣服领奖回来,村里人都夸那衣服做得好,就连玉娃也觉得这衣服乍看乍顺眼,就叮嘱米贵,啥时卖豆腐路过,送那裁缝二斤豆腐,谢谢人家。到是米贵推辞说,咱掏钱做衣服,天经地义,有什么谢的。

这事就这样过去了。

大约过了一月多,一天米贵豆腐快卖完了,忽然就想到裁缝店去。心里想着,就直奔了过去,快到店前,听得吵吵嚷嚷的,奔去一看,原来是一个壮实的偏脖汉子,正在和那裁缝拉拉扯扯,那裁缝骂不绝口,门外十几颗头颅随着偏脖扭动着头颅向里张望,并无一人进门劝架,米贵扔下担子就冲了进去,看那壮汉如此无礼,伸手就将汉子扯了过来。那汉子欲要挣扎,不想米贵整日抓豆腐磨磨棍的手,练得十二分的有力,一用劲,铁钳般夹得那汉子哇哇直叫。裁缝回过神来,冲着米贵叫了声“表弟”,泪珠如连阴天的房檐水一样连绵不断地从那美丽的眼眶里滚了下来。

米贵怕门外人再看,挥手将那汉子搡出门外,冲着他喊:再欺负我表姐就砸断你的狗腿。

自此米贵就结识了小芹。

小芹结婚时间不长,丈夫就死了,也没有留下一男半女,本想再走一家,娘家还有个16岁的弟弟在上高中,全凭小芹养活,没奈何就在乡上开了个缝纫店。

刚才来的那汉子,是丈夫的堂弟,隔三见五总来纠缠。

“要不是为了弟弟,我早随我那死鬼去了!”说罢又嘤嘤地哭了起来。

米贵从小父母双亡,知道没爸妈的孩子可怜,又见小芹这样痛苦,感慨万千,就叫小芹放宽心,说以后有什么难事就找他好了。

说起涝池桥玉娃爸的豆腐,乡里人都有耳闻。小芹本来对米贵就有好感,一听他是张豆腐的女婿,越加地放心了。

米贵说起自己的妻子玉娃,讲他们两口子的致富计划,讲做豆腐的种种方法,小芹静静地听着,不时忽闪着她那美丽的睫毛看着米贵。不知不觉到了吃晌午饭时候,小芹死活不让走米贵。米贵心里也不愿意走,就在小芹那里吃了饭。吃罢饭,小芹看米贵的上衣口袋破了,就要他脱下来给缝了,米贵这一瞬间想起了玉娃。

玉娃整天把心思放在做豆腐上,对饮食针线活粗疏得很。非到衣服烂得不能穿了,米贵嚷了再嚷,她才匆匆地缝上几针。对米贵的饮食也不太照应,常是顺手做成饭,谁有空谁吃,这都是玉娃他爸养成的习惯。今天小芹做好饭,满盘子端上,空盘子端下。双手递筷子,双手递饭碗,米贵就觉这饭吃的隆重,适合他在舅家吃饭时,顿顿饭端盘子的习惯。

米贵临走,碰见了放学回家的小芹弟弟小康,人瘦瘦的,个子倒长高了。小芹说快来认表哥。小康对姐姐十分尊敬,忙冲米贵叫了声表哥,就默默地吃饭去了。

这一晚,玉娃要磨豆腐,米贵说他有些累了,想早早地睡觉。玉娃摸摸他的额头,问是不是病了。米贵说没有,只是有些累。

玉娃说你先睡吧,我一个人磨。米贵却不让玉娃磨豆腐,也叫玉娃睡觉。

玉娃一听,颇为异样地看了米贵一眼,就收拾好了一切,柔柔地上炕脱衣,贴着米贵睡了。

往日晚上他二人磨豆腐,很少能睡个囫囵觉,磨完豆腐,玉娃心疼丈夫,赶米贵上炕睡觉,她一包一包地过完豆浆,烧开锅,点上碱土水,等豆腐慢慢的“坐”,“坐”好后给米贵留一碗豆花,再装包压豆腐。这一切做好,天已麻麻亮了,玉娃刚爬进米贵那暖暖的被窝,米贵就得挑起豆腐担子卖豆腐去了。

玉娃胡乱地睡一觉,赶紧起来喂过猪,鸡,就又做新的一茬豆腐的准备工作了:磨豆瓣,泡黄豆,滤碱土,还得断断续续打发村中买豆腐的零客。

夫妻俩自从知道不能生孩子,对那事就淡了。两人又不常在一时睡觉,夫妻之间的话就少了。玉娃开始还觉得有些打熬不住,看看米贵没有长进,仍象公鸡踏蛋一般,三下五除二就完了事,躺在一边就没了言语。磨豆腐磨的两人都累极了,炕上的活一做过,就都极快地睡去了。今晚米贵想和玉娃说话,玉娃却错会了意,以为米贵要她,就柔柔地贴了过去。米贵却说,今天我在集上看了件衣服,样子不错,给你买一件吧。

玉娃说,算了吧,你不是要攒钱买毛驴吗。米贵说,一件衣服也值不了一个驴腿。

玉娃说,我都快三十的人了,穿那么好做啥。米贵虽然觉得玉娃说的在理,也知玉娃是一片好心,可总觉得玉娃没有小芹那样善解人意,不会说话,已自对这个话题没了兴趣,正待要说别的,已听得玉娃鼾声响起,扔下米贵多半夜没有睡着。

隔了几天,米贵卖完豆腐,又到小芹那里去,小芹见米贵来了,连忙放下手里的活,给他泡茶,米贵嘴里说不渴,手却伸出去接过茶杯一口口地喝了起来。米贵整天守着玉娃,对别的女人很少注意,乍一见小芹,眼睛一亮,好象才知道世上除了玉娃,还有别的女人。小芹又是那种善于打扮的女人,就好象一个精玲玲的黄豆,乍看乍惹人爱怜,而不是那些簸箕前头里的瘪豆子,又瘪又瘦难看该扔的货,单是坐在小芹的眼前就是一种异样的享受,觉得小芹有一种浓浓的女人味儿,让人心跳,让人激动。土地承包到户后的头几年,连续几年都是丰收年景。家家户户有了余粮,吃得起豆腐了。豆腐生意格外地好,米贵也觉日子比往常要过得容易的多,就有些散心了。

两枝烟没吃完,小芹的烫面饼子就端上来了,一碗高高的荷包蛋,少说有五个鸡蛋做的,碗上面漂着红油辣子、绿绿的蒜苗,香喷喷的诱人。米贵本来肚子还饱饱的,看到这么好吃的饭食,禁不住小芹那发自内心的热情,就香香地吃起来。小芹微笑着看他吃饭,一边轻轻地说:

“我从小就没有个哥哥,也没有个姐姐,把老大当惯了,也当怕了,要是有个哥哥或姐姐,帮我把那些作难事挡挡,就好的不了了。”

米贵平常不太爱说话,知道小芹说的什么意思,却想不上什么话来对答,半天才说:

“各人有各人的命。”

米贵临走,小芹掏出了一个小布包,打开一层又一层,取出了一小叠整整齐齐的钱,说:“你买驴不是还缺点钱吗?我这里有300元钱。先把驴买上,你们两口子该松口气了!”

米贵接过钱来,很是感动。

在农村,一般人们之间很少借钱的。一者大伙都缺钱,二者也借不出钱来。平常所谓借钱,都是亲戚或兄弟之间的互相挪腾倒换,米贵长这么大,从来没有想过借别人的钱,也从来没有人借钱给他。小芹非亲非故,借钱给他,实在让米贵感到意外。

这一天恰好有集,米贵当天就买回了一头毛色纯黑的毛驴。

对小芹借钱一事,他只字未提,只是对玉娃说,那卖驴的同意欠钱,就把此事遮掩过去了。

自此米贵每逢上集卖豆腐,都要到小芹那里去,有时是先转一下,有时则是先卖完豆腐,就待在那里吃晚饭。

玉娃照例在家里忙,她也没注意,这一向米贵的衣服换得勤了,头发再也不请三爷用剃头刀刮成光葫芦了,而是在集上花二角五分钱,让理发员用推子理成小平头。

这年秋末的一天,米贵卖完豆腐在小芹处闲坐,饭还未吃完,天就下起了大雨。米贵几次要走了,小芹都让等一会,说雨小了再走也不迟。可是雨越下越大,真个是应了下雨天留客,人留不住天留住的老话。

听着外面雨哗哗地下着,不知谁起的头,说起小时候的事。小芹说她最喜欢下雨天,下雨时她就跑到外面去玩,雨越大越爱往外面跑,玩够了,衣服也下湿了,跑回家脱了衣服就睡,那个快乐那个痛快真是人生的幸福啊。直说得两颗黑油油的眼睛亮亮的。米贵说他也喜欢下雨天,下雨天可以不干活,可以想怎么玩就怎么玩。看着院里水起了泡泡,越聚越多一直流到了外面,就跟着水流跑,一直跑到村子里的涝坝前,抢着争着把这儿那儿的流水都引到涝坝里。雨中的树叶更绿了,雨中的庄稼更漂亮了,感觉下雨天就像是老天爷在举办一个盛大的万物沐浴活动。如果下了连阴雨,那可有一阵好耍,那时候村里的涝坝可就要满了,他和小伙伴们就能在涝坝里耍个够。

小芹说,那咱们这会就到雨里转转吧。他们就相跟着走到了雨幕之中。人活得就是一种感觉。平日里为了生活奔波,没功夫也没心情游转,这会儿他们放下平日的重负,先就从精神上得到了解放,一路上很少碰见行人,只有这深秋的善解人意的绵绵细雨悄悄地下着,静静地下着,整个世界仿佛都进入了情人幽会的时辰,一切都是那样的柔情蜜意。

一路上说了什么,事后他俩都回忆不起来,只觉得说的都是极有趣极有趣的话题,走着走着两人手就拉在了一起。米贵就觉那手柔柔的软软的,还有一点点冰凉。

两人欢笑着走回来,米贵洗脚时才有些慌乱:今晚睡在哪儿?

待到小芹叫他睡时,一瞅床上,才发现床上并排放着一对枕头,转眼看小芹时,只瞅见那两颗盈盈葡萄后面的笑意泛滥。

这一晚,米贵仿佛重新活了一回人。小芹细腻,白嫩,善解人意。慢慢地与米贵说话,抚摸着米贵粗粗的头发,抚摸着米贵的光洁的脸儿,轻轻捏摸米贵的耳朵那一刻,米贵迷离的有些眩晕,有一刻竟觉得自己象在梦中飘飞一般,小芹轻轻地拉住他,温温的,暖暖的,米贵就雄壮起来,一旦进入,小芹竟是湿润润的,暖暖中有一种特别的安全感。仿佛是一个小孩子小巧的嘴儿在柔柔地快乐地撒娇般地吃奶,紧紧地吸住米贵不松口,任凭米贵怎么挪腾都相跟着纹丝儿也不分离,分明有一种柔柔的力量在喷发在继续在持久,却又是别样地轻轻地吸吮着米贵,让米贵爽快,舒服,陶醉,快乐。米贵动作时,她总能轻轻地紧紧地潮潮地迎合着米贵起伏。小芹白嫩嫩细腻光滑的身子,紧紧地粘连住米贵,随米贵一起动作,仿佛在跳一曲早已编排好的双人舞,米贵感觉是那样的爽快,那样的惬意,米贵从来没有这样享受过。雄壮威武的不能停止,连续不断的动作让小芹轻轻唉怨般地呻吟起来,一对柔柔的玉臂紧紧地箍住米贵,越箍越紧,越来越有力量,米贵感觉到女人的臂力是那样的巨大那样的持久那样的忘乎所以,那样的缠绵不已。那一夜,米贵几乎就是在小芹身上度过的,没有觉得一点儿疲倦,一直不停地要着小芹,小芹也是呻吟不断,索要不止。唯一让米贵遗憾的是小芹在激动时咬破了他的左肩。那一晚米贵流了很多汗,与小芹香汗沾连在一起,腻腻粘粘的感觉都是浓浓的爱意,才知道相爱是一种非常快乐的事。事后米贵有点后怕,自己怎么那样能做呢,可他并没有多少担忧,知道自己这一生再也离不开小芹了。

天蒙蒙亮,米贵急忙赶回家中,玉娃还未睡觉,新做出的豆腐正冒着缕缕热气,玉娃坐在灶火柴草堆里打着盹,一见米贵,用力地睁着微红的眼睛问:“昨晚你在哪里,雨大的让人心焦。快,趁热吃碗豆花吧!”米贵说卖完豆腐到舅舅家去了。天晚,雨大,就没有回来。说着就催玉娃快睡觉去。自己端着豆花碗,手颤得拿不住勺子。

玉娃却说,算了,没有你暖的热被窝,我还睡不着呢!再说天也亮了,我还要泡新豆子里。

说的米贵一阵心动,挑着豆腐出了村,腿软的直打晃。心里觉得对不住玉娃!暗暗下了决心,再也不到小芹家去了。

没等到第二天下午,米贵就被小芹那双黑油油的眼睛吸引过去了。头几次从小芹家转回来,米贵还觉有些内疚,时间一长,米贵心里也就不怎么计较了。

第二年夏天,小芹的弟弟高中毕业,没有考上大学,小芹给米贵一说,米贵说到我们豆腐房来吧。小芹在枕头边早已知道玉娃的为人,再说自己的弟弟虽然已经18岁了,可是长得像个发育不全的孩子,说16岁还有人还怀疑是虚报的岁数呢——小芹和弟弟差整整10岁。小芹爸当兵10年,妈妈就守了10年活寡,待到爸从部队医院住院回来,已是10年以后,这才有了弟弟小康。小康什么菜都不吃,唯有豆腐他吃不够,可一般人家并不是顿顿吃得起豆腐的。就同意了米贵的建议。

米贵回家顺便给玉娃一说,玉娃一口答应了。他们早想添个帮手,正在找合适的茬口!

小康来了后,不但玉娃不满意,就连米贵也觉得小康有点随不上趟,不苟言笑,十脚踢不出一个响屁来,叫干啥就干啥,没有活干时就呆呆地坐着,唯一让人找不出岔子的就是他的脑子不笨。

自从有了帮手,玉娃和米贵就可以轮流着做一些别的事,玉娃想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扩大豆腐坊,请人将崖面洗一下,由原来三只窑洞挖成五只窑洞,请窑匠挖好窑洞,买来新的石磨,又买了一头毛驴,和原先的那头凑成了一对,一晚上两副磨子同时磨豆腐,一个人舀豆浆,做一个长木把勺,磨房里放一盆豆瓣,毛驴拉着磨子在走,舀豆瓣的准确地往石磨上倒一勺豆瓣,驴照样走着。

米贵除了卖豆腐,就仔细研究豆腐成品的制作,他有个心愿,就是把《豆腐品制做工艺100例》上的做法全部学会,啥时候办个豆腐制品展览,制作出玉娃爸说的那种七品豆腐来,和机磨豆腐争个高低。

每每新学做一个豆腐品种,他自然给小芹留一份。小芹那里,已经成了米贵小憩的地方,有时他觉得这儿才是他的家,而他家的豆腐坊永远缺少家的气息。小芹自从有了米贵的雨露滋润,更加保养的迷人美丽,米贵搂住小芹那丰满白嫩的胸脯,就想醉死在那里。

玉娃对这些事一点儿也不知道,对乡亲们订做的豆腐,她仍然用手工磨制,嫌毛驴磨的豆腐不精。有时小康一人磨着,她就把她那十根玉笋紧按在小康那精瘦的手指上,用力地磨起豆腐来。

这年冬天,米贵舅舅来了,他一来就嚷得要喝酒,喝酒中就借着酒劲说起玉娃来,说玉娃只顾得挣钱,把家都不顾了,并要玉娃出去卖豆腐,让米贵在家磨豆腐。最好辞掉小康。玉娃向来对老人非常敬重,听米贵舅舅这样说话,心里虽然觉有些诧异,却想也许是老人酒后之言吧。

直到本村的乡亲们不订豆腐了她才觉得奇怪,眼看过年了,谁家还不订个10斤、8斤呢!想想不对,就专门去问她要好的嫂嫂红桃。红桃说,这话我不好给你说,你只要问问小康就知道。玉娃十分恼怒地回去问小康。

小康听了玉娃的问活,呆坐了半天,才说;

“姐姐(他把米贵称哥,却又称玉娃为姐姐),我从来没有给你说过假话,可是我不能说,你问米贵哥吧。只是你别说是我说的。姐姐,真的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本村有个古老的风俗习惯:倘是生意人家出了风流事,这家的东西就没人买了。姑娘时候的事除外。自然是她和米贵谁有了这事,她自己自然清楚,自跟了米贵,就再也没有别的念头了。

压着一腔怒火,只是等不见米贵回家来。

米贵这天恰好又到小芹家去了,小芹给他做的吃了饭,两人就迫不急待地上了床,一直缠绵到日落西山,米贵要走,小芹还搂住不放,米贵再次上马,进行了当天的第三次战斗,回家的路上,就觉两眼发花,双脚象踏上了两包棉花走不稳当,好不容易回家,碰到的却是玉娃迎头盖脸的怒骂。

玉娃给小康放了假,让他回家看他姐姐,今晚的活全部停了,单等米贵回来。

米贵自然一百个不承认,问不出个所以然,玉娃就将米贵推出门外,说:找你那相好的去吧 !

米贵也不硬抗,也不言语,就蹲在了门外。玉娃赌气,心想你要睡,小康窑里有的是地方,也就没有在意 。

第二天玉娃开门一看,米贵仍然蹲在门口,玉娃不禁一阵心疼,嘴里骂道:门又开着,你咋不知道进来。伸手去拉米贵的右胳膊,刚拉上却突然扔掉,右胳膊软得像煮了半天的烂面条,再看那奇形怪状的嘴,只见右嘴角下斜,涎水掉了有半尺长。听米贵嘴里呜啦呜啦,却听不清说得是什么话。

玉娃放声大哭起来。

老天爷让米贵得了半身不遂,这一个老历年玉娃一家就在县医院的病房中度过了。家里的事全亏了小康。

米贵起初病得很利害,吃不进饭,玉娃从左嘴角喂进去,饭从右嘴角流出来。大小便也不知道,稍不操心,就尿一炕,玉娃黑明都守着米贵。

玉娃悔恨不该把米贵挡在门外,仿佛偷人的是自己,有人来看米贵,玉娃就一脸愧色,说不出的窘相让探望的人都觉得尬尴。

米贵得了病,小康心里高兴,暗暗骂他活该。在米贵和他姐姐不清不白的交往中,小康心里特别觉得别扭。一边是他姐姐,一边是米贵。他也知道,这几年多亏了姐姐,有好吃的姐姐给他吃,姐姐宁肯不穿新衣服,也要让他穿上新衣。更让小康铭骨不忘的是,他知道姐姐未嫁人时有个相好,守了寡后,那相好还来找过姐姐,可姐姐怕结婚后夫家管得严,照顾不好他,硬是狠着心肠和那人断了,晚上小康听见姐姐压抑的哭声,就拼命地揪着自己的头发,一遍又一遍地发誓,长大后一定要报答姐姐的恩情。姐姐和米贵好上,小康一边替姐姐委屈,一边又替玉娃姐抱不平,只是一个劲地暗咒米贵,却又不便发作。

待到米贵住在医院,小康看玉娃姐那样辛苦,米贵出院后躺在炕上哼哼叽叽,也觉这日子不好过。时间过去了好多天,不见姐姐来看米贵,连小康都有些替米贵叫屈了。

到姐姐家去,小康说,姐,米贵哥病了这么长时间了,你该去看看了。

小芹没有立即回话,沉默了一会,才说,我不好去呀。我看的是哪门子的病人。她既是对小康说,也是在暗暗为自己辨护。小康一听不高兴了,甩着门走了出去。

米贵住院的当天小芹就知道了。听说是半身不遂,她的心一下子凉了。知道她和米贵的事完了,去看他已经没有意思了。当时倒是收拾了些东西想去看他,临走,又却了步。

心里有鬼的人总怕别人看出什么,三掂量两思想,这样今天推明天,明天推后天,看病人的事就这样搁下了。小康一说破,小芹更不好意思去了。

米贵半身不遂了,心却好好的,躺在床上从早盼到晚等小芹来看他,总是不见小芹来。有一回乘玉娃没在,粘粘乎乎地问小康。

小康不愿直说,说他姐也病了,这一向一直在家休息着,缝纫活也没有做。米贵听了非常着急,就让小康把别人拿来看他的礼物拿些去看小芹。小康不肯,米贵挣扎着要起床,小康见状只好胡乱拿了些东西走出来。到了姐姐家门口,听见里面有人说话,小康就止了步。

此后很长一段时间,小康都不能原谅姐姐,倒是玉娃不计前嫌。

小芹对她和米贵的这段情,她认为是非常纯真的,但她知道和米贵的事不能长久一辈子,在和米贵交往的日子里,倘有人作媒,她还是要应酬一下。米贵在时,她把那相亲当作一种应酬,只希望不要断了媒路。这天恰好有人说了个合适茬口,她就招呼媒人和相亲的人坐定喝茶,因为彼此都看上了,小芹就做饭招呼他们吃。

小康一听,扭头就走。到了涝池桥村口,才发觉手里提着看姐姐的礼物,抬手就扔进了秋水荡漾的涝坝中。怕进去米贵问,就想走到豆腐房里做活,一走进院子,毛驴见有人进门,突然长鸣起来,小康不由无名火起,抓起鞭子,狠狠地把毛驴抽了一顿。打得毛驴鸣叫不已,惊得米贵斜歪着身子走了出来。

米贵出院的这一天,巧巧的是小芹出嫁的日子。小芹风风光光地嫁给了王副乡长。因为她觉得,小康已经成了大人,不再需要人照顾了。

小康没有参加姐姐的婚礼,在庙沟里胡乱转了一天,无端地扭树,搬石头,把自己搞得气喘吁吁。

冬季征兵开始了,小康狠着心悄悄报了名,体检合格,能不能去,却不一定。因为体检合格的72人,只有6个征兵名额。此事恰恰被王副乡长发现了,这一年他管征兵,暗暗使了劲,让征兵的征上了小康。

王副乡长结婚这一天,不见小舅子来贺喜,前半晌还兴高采烈的小芹,后半晌像换了个人似的,凄凄惨惨的一脸愁容,新婚之夜也就少了很多情趣。此后小康见了王副乡长,也不叫他一声姐夫,远远地望见王副乡长,早早地绕道走了。王副乡长就想早早地打发小康离开,免得总在自己面前塞眼。等到小芹哭哭啼啼地求他想法设法留下小康时,他就非常热心地装模做样跑出跑进,最后还是遗憾地告诉小芹,说军队上的纪律严得很,定下的人已经没有办法更改了。

小康临走前,拼命地给玉娃家干活,收购了能用一年的黄豆子,看看没有啥事干了就整天拉着架子车从土坑里往回拉土。农村里黄土多的很,但能种地的都种上了庄稼。人们垫牛圈、猪圈的土,都是选一块地,往下挖下去。一有闲工夫,就去土坑里拉土,将土攒在门前或院内堆成一个大土堆。天晴的时候就晒土,把土晒干垫圈。

小康临走的前5天,米贵被他舅舅拉去养病去了。米贵他舅舅快要后悔死了。米贵得病,他认为这是自己嘴长造成的。他也从年青时过来的,有过亲身体验,知道一个男人有了别的女人,自己的家就别想富起来。到老了他才懂了这个理,他可不愿意自己的亲外甥走自己的老道道。谁知好心把外甥送到了沟里。秋收完了,眼看入冬了,家里一闲就接米贵到家养一阵,也想让玉娃歇缓几天。他还是很心疼外甥媳妇的,知道外甥后半辈子要靠玉娃过活。

米贵走了他舅家,玉娃一觉睡了一天一夜,方才醒了过来,又刷洗了一天,就恹恹地睡在炕上不动。

小康要当兵了,小芹过来看了几回小康,小康都躲着不见,小芹不得已,硬着头皮把一包新做的衣服交给玉娃,满怀失望地回去了。

玉娃已经知道了和米贵在一起的就是小康的姐姐小芹,前一阵一直侍候病中的米贵,没工夫找小芹算帐,这天一见,暗暗佩服米贵的眼力。小芹自从结婚后,就歇了缝纫店,专心侍候王副乡长,除过做一日三餐外,就悠闲自在地保养着身子,雨露充沛适时,加上她妈养她的那副好身材,连玉娃见了,都不禁暗暗称赞。玉娃还未回过神来,小芹就出门走了。

玉娃喊来小康,让他拿上小芹送来的东西,隔天去看一回姐姐,见小康拧着脖子不言语,玉娃就说,唉,你姐姐也不容易啊!还有啥事姐姐给你办吧,看着小康对小芹的抱怨,自己倒把对小芹的一腔怨恨无意中放下了。

小康早已理了个寸头,穿了一身合身的衣服,嘴边上的一圈黑黑的胡须,标志着他是一个成熟的男子汉了。

小康听了玉娃的话,吭吃吭吃了半天,说了句玉娃嫂(这是他第一次这样叫玉娃),这几天让我睡在你的窑里吧!说完就拔腿跑了。

听了小康的话,玉娃脑子里—片空白,就这样坐在炕上,一直到天黑小康推门进来,还静静地坐着,一口饭也没有吃。

小康一等天黑,关了大门,给驴添好草。就象叫化子直奔吃食一样,急急地走进了玉娃的窑门。轻掩着的窑门,摔了小康一个跟斗,小康爬起来就扑进了玉娃的怀里,就象小娃娃在集上丢了妈妈,寻了好久好久,寻到快绝望时,终于寻到了妈妈,不管不顾地扑进妈妈的怀里,撕心裂肺地大哭了起来。

前半夜小康几乎没做成什么事,没有经验的小康不停地上去,急急忙忙地动作几下,充沛的雨露就像春天的小雨,即刻就下了起来。然后下来,然后再上去,下一会儿雨,再下去。再上来。天明时分小康睡了一小会儿。一觉睡醒来,小康睁眼瞅见玉娃那白白嫩嫩的肉,瓷撮撮的就象刚出笼的嫩豆腐,不由又兴奋起来。此后两天多的时间里,他们几乎都是在炕上度过的。饿了就吃一块凉豆腐,渴了喝一勺凉水,竟好好的没有一点儿事。

小康从小到大,一直是瘦瘦的身子,却从不生病,在玉娃家几年,吃足了豆腐,浑身有使不完的劲,他象一头顽强的小猫在啃一块有肉有骨的香香的排骨,他没有经验,却有的是时间和充沛的精力,一点一点地学,一次又一地做。终于尝到了人生最美好的一口。玉娃在小康连续不断的攻击下,那女性压得很深很原始的感觉终于苏醒了,恢复了,成了一个地地道道的成熟女人,真正品尝到了作为一个女人应该享受的一顿美味佳肴。

由小康,玉娃想起了自己16岁那年的事。那一年乡里来了个大干部,乡政府管伙员要玉娃爸送半座豆腐去。那天玉娃爸有病,玉娃挑了去,送了豆腐,玉娃要钱,管伙员说到他房子中取钱。玉娃一进门,管伙员就把她压在了床上,玉娃又怕又羞,又撕又打,用尽了浑身的力气,终是掀不过那碌碌样沉重的身子。到了管伙员进入了身子,她在剧痛中觉得一种释放的快感,在管伙员的动作中,不知不觉就狠狠地抱住了他,管伙员被玉娃有力的双臂—抱,吓得动作不得,身子软软的不知所措。玉娃却双颊潮红,杏眼迷离,似在迷醉中一般,定定地瞅着胖管伙。管伙员醒悟过来,背水一战,非常地坚决,非常地持久。事毕,管伙员摸着玉娃那嫩嫩的身子,轻轻地给玉娃擦血,玉娃懒懒地闭着眼睛,耳里听得见院里乡干部的脚步声,说话声音,小汽车刹车声。夏日炎炎地阳光里,脱的一丝不挂,躺在凉爽的房中,一个完全陌生的男人陪着,意外地感到非常惬意。管伙员擦洗完毕,又轻轻地摸着玉娃那白嫩嫩的大腿,光滑细腻的肌肤。摸的玉娃轻轻地呻吟起来,管伙员又—次腾身上去,就象青年农民在使唤打院墙的锤子,一次次有力地上往下夯砸,夕阳被炎热炽烤着,门外的脚步声终于被玉娃澎湃汹涌的情欲所淹没。

管伙员28岁,比玉娃大十多岁呢,黑红脸庞,头发总是梳得光光的,一副精精神神的模样,也不太说话,见了玉娃,总是把她往房里叫,玉娃抵抗着,最终又进了管伙员的房子。管伙员不着急,总是慢慢地让玉娃兴奋,手轻轻地抚摸着玉娃,让玉娃感觉到一种美妙慢慢地显现,细腻,小心,不言语,轻轻地挪腾他那胖胖的身子,每次挪腾动作都给玉娃带来极大的享受,使她忘记了危险,忘记了自己是个磨豆腐的女孩子,觉得即使下了床就是立刻去死,也是愿意的。可惜管伙员一直是个临时工,盼望转干转不了,也把婚事耽搁了,看看过了三十岁,还没有转正的指望,就到南方下海去了,临走时对玉娃说,你是个好姑娘,可惜我娶不了你。

瘦瘦的小康又一次让玉娃想起了胖胖的管伙员。

玉娃送走了小康,才发现这两天毛驴饿的挣断了缰绳,钻进了磨房,把一桶晒干的黄豆快吃完了,肚子圆圆的连放个屁也艰难,这阵子可怜的双双四蹄朝天,连个滚也打不圆。此后的十多天里,玉娃每天只给驴一勺水,再什么也不给驴吃,方才救活驴的命来。怕毛驴挣开缰绳,她买了两个拴狗的铁缰绳拴着毛驴,要使驴挣开缰绳喝多了水,就得送命。

小康走后,玉娃心情大变。接回米贵精心地侍候起他来。乡亲们订豆腐,半斤以下不再记帐,一角钱一下的零帐一概免了,凡是有人寻她办事,她都热心地去办。却把与小康的那三日夫妻事秘密地包藏在心里。

到了又一个老年跟前,米贵已经能拄着拐棍跟集了,脸色红紫坦然的,是农民们最称道也最羡慕的肤色了。

不久,米贵听到了小芹的事,晚上就睡不着。先是小芹不知怎么得上了肝炎,就听说丈夫对她不好,跟着又传来王副乡升任副县长的事来,米贵听了好不焦心。

人是个奇怪的动物。天天黑了和玉娃睡在一个炕上,半个身子都不灵便了,却想着另外一个女人,就是有时和玉娃同房。还想着这是那心上人白嫩绵软的身子,连米贵都暗暗地骂自己可耻,但还是禁不住思想的念头。

不久又传来王副县长和小芹离了婚,在县上找了个23岁的黄花姑娘结婚的事来,米贵气的三天没吃好饭,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

开了春,米贵悄悄地拄着拐棍进了庙沟。他请教过一个老中医,老中医说,茵陈(就是俗话说的蒿头子)治肝炎最好。药房卖的茵陈,因为采的时间较迟,药性已经大大地打了折扣。如果要根治肝病,最好一开春,就在阳洼旮旯里寻那刚刚露头的蒿头子。开春采下的蒿头子,滋阴补阳,平舒肝气,治肝炎最好,随着春天来临,再采阴洼的。但不论采哪里的,都是只要那嫩嫩的刚露头的蒿头子,一长过五个小叶芽,那就是蒿子草而不是茵陈了,就再也不能入药了。

米贵暗暗记在心里,天天进庙沟爬高爬低,采下新蒿头子就晒在沟沿,晒干装在塑料袋中,藏在一个高高的土洞里,想等采够了给小芹送去治病。有时回来迟了,玉娃问他干啥去了,他就说和几个老汉掀牛九哩。

二月的一天,刮起了春风,到了后晌,刮的云天雾地的让人心慌,天快黑了,还不见米贵回家,玉娃遍庄问人,都说不知道,一直到天黑尽了,一个放羊娃回来说,他见米贵哥这几天常在庙沟里采蒿头子哩。

玉娃求人帮忙到庙沟去寻,半夜抬回了摔断了那唯一的好腿的米贵,玉娃哭哭啼啼又送米贵到县医院住院。

那一天米贵看看天色要变,就收拾好晒干的蒿头子,抱着塑料袋里的干货,准备回家,刚走了几步,突然一个狐狸从他跨下窜过,惊得米贵一个趔趄,失手摔掉了塑料袋,弯腰刚要去拾,恰巧一个旋风刮来,刮得那个塑料袋就象长了腿似的,横横竖竖地胡乱向前飞跑起来,米贵拖着一条拐腿跌跌撞撞地去追,追着追着就忘了瞅脚下,刚把塑料袋抓在手里,人就浑拧身子掉进了一个深深的胡圈里。

胡圈是庙沟里到处都有的一个个朝天洞穴,是流水冲刷成的,洞口一般长着高高的野草。胡圈有大有小,有深有浅,深的十几米二十几米瞅不见底,浅的刚刚能藏半个人身。米贵掉进的这个胡圈三丈多深,大小刚能容一个人横着躺下。人们寻到他费了不少劲,才拉上他的呢。

等医生做完手术,人们都回了家,留下米贵两口子。米贵才开了口,说他对不起玉娃,这蒿头子是给小芹采的,他这辈子也算活到头了,也不想再活了,请玉娃不要给他治病了。他只求玉娃一件事,请她把晒干的蒿头子送给小芹。他呢,也就心干了。

听了米贵的话,玉娃一下子软得坐在医院的床上,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眼泪刷刷地流着。她答应替米贵给小芹送药,却说要好好侍候米贵,不准米贵胡想。

米贵两个胳膊夹着拐棍进了自家门,却见小芹正懒洋洋地坐在院里晒暖暖,惊得米贵手一软,人就摔在了当院里。原来在米贵住院的时候,玉娃接来了小芹。

有一段时间,村人们谈肝炎如谈老虎,见小芹如见老虎一般,避之唯恐不及。玉娃早已关了豆腐房,村里把她家的承包田调整在了豆腐房周围,人们停止了和玉娃一家的来往,供销社人给玉娃卖东西,也是半年一结帐。这样一来,反倒救了小芹的命,玉娃隔三见五做一座豆腐,自个吃。鸡下的蛋,全部进了她们的肚子,喂一头肥猪杀了,也得用盐渍了吃一年。唯一要她们做的,就是缴足公购粮。连义务工也免了。玉娃家的庄子在庄稼地中心,四周都是密不透风的绿油油的庄稼,一年四季都呼吸着新鲜空气,几乎与人不来,心儿就静,这样利于养心养身,不到两年时间,小芹的病竟完全好了。

小芹在玉娃家,她们三人相敬如宾,玉娃勤快,小芹心灵手巧,小芹比玉娃大三岁,和米贵同岁,没了别的心思,见也坦然,别也坦然。

这一段时间里,玉娃和米贵用心摸索,终于在善女湫叔叔的指拨下,背回湫池坳的黄土,把黄土用水泡一天,用泡下的黄土水再泡黄豆豆瓣,这样工序制做下的豆腐,颜色更亮,白如上品玉石,形如一掌厚的肥肉膘,硬中带柔,却又入口就化,再加上玉娃那老道的点豆腐功夫,就做成了豆腐精品七品豆腐。

当乡卫生院长宣布解除(戒严令可不是他下的,那是民间自发的)人们对玉娃一家的围困时,玉娃向乡亲们献上那白莹莹鲜嫩嫩的七品豆腐。

乡亲们尝着那可口的豆腐,都说只有玉娃的好心肠才能做出这么好的豆腐。

如今玉娃已经被誉为陇上奇人,她开办的豆腐厂供应着陇东1市7县的县城人的豆腐供应。只是为了保征质量,每天玉娃只做200斤豆腐,根本无法满足城市人口那颗巨大的胃口。这事不但城里人有意见,就连玉娃也愁的睡不着,机械化一上豆腐就变了口味,开办学习班吧,外地的师傅们在跟前一学就会,回到当地一做就成了一锅老豆腐,根本不是当时学的那个口味。这事惊动了省科学院的专家们,那些专家仔细研究了玉娃制做豆腐的每一道工序,也确实证明玉娃没有藏一手,但此法外地人就是学不到家。

小芹病好后,仍回去到乡上办起了“小小缝纫店”,生意做的红红火火的。

可惜的是小康在北疆边防线当兵,有一晚站岗,被突如其来的寒流冻死了,换岗的来换他时,发现小康身子冻得硬硬的了,却还立正站着,右手紧紧地握着枪。

接到小康阵亡的消息,玉娃细细一算,小康死的那一晚,正是她们做成七品豆腐的那一刻。莫非小康在冥冥之中助了她一臂之力,越发感到人生的神秘了。

米贵天天早上喝一碗豆花,人更精神了,只是年纪越大越变的话稠起来,仿佛一场秋雨后见风就长的小糜子,一见有人来就打开了话匣子。看来活过80岁不成问题。

他现在可是对玉娃一百个忠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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