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 唱 词

在浙南一带，有种融弹、唱、说为一体的曲艺，叫做唱词。唱词艺人弹唱、说叙《三国演义》、《水浒传》、《三侠五义》等名著，还有《说唐演义》、《书剑恩仇录》等，可谓声情并茂，因而，浙南这一带人不论男女老少，都较喜爱。

据老一辈讲，这种曲艺，源于平阳，从晚清时从温州传入我县，学名为鼓词，旧时，鼓词艺人都是盲人，幼时从师学艺，词本均为口传。这种艺术“乡土观念”极浓，南不跨过福鼎，北不渡宁江，流行于温州、瑞安、苍南、乐清、玉环等一带的城市与乡镇。从前故乡玉环鲜叠老镇上的娱乐场所，除了杨府庙外，只要是有座可容纳百把人的地方，都可成为书场。那时我家的四合院，也常常是作为书场，听唱词的人颇多，士、农、工、商、渔皆有。听唱词，几乎成了故乡人生活中的一种乐趣。

书场、道具、演员是平朴而清雅的。每次听词，当一阵鼓声之后，唱词艺人就清清嗓子唱一段开场白，待人集中了，就在一阵阵“咚咚咚”的紧鼓之后，正场就开始了，而一唱就是好几天。

小时候，父母亲有闲总要带着我去听唱词。儿时听唱词，不懂个中意味，喜欢左顾右盼，常看见有的人边磕瓜子，边喝茶，边听着唱词；有的人相互递烟点烟，听一阵，交头接耳一阵；有的人闭着眼睛，微微摇晃着脑袋，手在有节奏地敲打着拍子，听到一声韵味优美的唱词，像是喝着了鲜汤一般，连声称“妙!”若是听出唱错词或走了音调，就毫不容情地“哇”一声喝倒彩。父亲告诉我，这些人都是“书瘾书迷”，听得多了，娴熟于心，唱词先生是混不过他们的耳目的。

几多的听唱词，我慢慢懂得听唱词如看章回小说，也渐渐知晓每回唱词开篇和说白两类。唱词开篇是弹唱引子，也讲小故事。说白则说叙书中情节。以弹词开篇开头，说白随后。当你听到那宛如仙乐的悠悠扬扬弹奏，温话轻语的唱腔，你就会如醉如迷，好似全身血液为之舒畅；当你听着那时而高诵，时而低语，绘声绘色，撼人心魄的说叙书情，就犹如身临其境，赏心悦目，一会儿心潮激荡，欢喜异常，一会儿又冥冥沉思，感叹无比；当你听得津津有味，引人入胜，难分难解之时，唱词先生都戛然卖了个关子，曰：欲听下回分解，请诸位明日早来。吸引着听众乖乖地一次又一次去听他们的演唱唱词，直到一本书听完为止。

听唱词如阅历人生。因为唱词先生常常将书中人物的功与过、忠与奸、廉与贪、伪装或蒙冤，予以褒贬分明，弘扬着真善美，鞭挞着假恶丑。而听唱词的人却又往往将自己或他人对照地剖析着、鉴别着，心底涌起几多惆怅、几多愤慨，好象沉浸在人生的感悟中……

兴许是这样，酷爱听唱词者，莫过于那些生活在最底层的渔民、农人了。虽然他们大都目不识丁，但却能认真地一板一眼地默默记在心里，久而久之，却也能一曲曲背唱着唱词开篇。在田野间、在庭院内、在渔船上、在晒网时，他们高兴时要唱，忧苦时要唱，劳累时也要唱，唱出了喜乐，倾吐了悲哀，发泄了困乏。听书与唱词，似乎是他们对生活中的寄托。

随着年轮的滚动，唱词也推陈出新。据说在82年玉环县代表队的一曲《腊梅飘香》获得了地区级演出奖。如今，听唱词的人比以往少了，听唱词多半是些老年人。但广播里、收音机里、电视机里，仍时时传播唱词表演。我恍惚感悟到，这是一种历史和现代艺术精华的凝聚。正是这种凝聚，才显示着唱词的魅力。

唱词啊!你的高雅风韵是永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