惯例

                   黄蔼北     

两月前，在泛珠三角“九加二”省区工业和信息化合作联席会议上，广东省广州市政府的工作人员刘纯认识了赣南层山县的办公室主任曲阳。

会议结束的时候，刘纯和曲阳还互留了微信和电话。曲阳还满脸微笑、由衷且诚挚地再三邀请刘纯有空可以多到层山县指导和游玩。

刘纯在单位里是没有影响力的小萝卜头，平时都不喜欢去外地游玩，不多久也就忘记了会议期间曲阳的盛情邀约，也就根本上不会把去赣南层山县玩当成一回事。

不料，曲阳还是时不时地发微信和手机短信，真诚地相邀。凑巧的是，这段时间刘纯的工作也较为闲暇些，他就拗不过曲阳挡不住的热情，下决心在双休日开车去层山县放松放松，游玩赣南山水，品尝山区绿色食品。

到了层山县，刘纯马上向曲阳声明，他此行仅仅以一个朋友的身份与曲阳单独来往。谁知道，曲阳死活不答应，反复说：“你是副省级单位的上级，虽是邻省的，但完全属于我们层山县的领导，因为‘泛珠三角’就是以你们为龙头！”

说话间，层山县的一把手秦瓒声、二把手何阙焕已经来到身边作陪。刘纯又是拗不过，只好默许曲阳的这样安排。

也许是“加塞”了“局外人”秦瓒声书记和何阙焕县长，那餐饭刘纯吃得非常拘谨、忐忑。

走出酒店大楼，秦瓒声书记对曲阳主任说：“广东来的领导跑一趟我们层山县，非常不容易，机会很难得。等一下你就安排刘纯同志到‘盼君来’娱乐中心居住吧！我们层山县负担所有的费用。”

何阙焕县长帮腔道：“广交沿海朋友，加强泛珠三角联系。你来层山县指导工作的费用，由我们政府负担。”

刘纯刚想婉言拒绝，曲阳主任一把就抢过话语权，说：“秦书记和何县长放心，我会安排得妥妥帖帖的！”

在“盼君来”安置好好之后，曲阳又亲自开车，带刘纯到宋代古城墙、郁孤台、蒋经国新生活办公旧居、陈毅旧居、中央苏区旧址、王阳明南赣巡抚遗址、三百山、梅关、陡水、油罗口、双秀峰逛了一大圈。

双休日在层山县游玩后，要道别了，刘纯上了自己的车子，正要发动车，隐隐约约听到前来送行的曲阳和层山县的工作人员说：“行，按照秦书记的指示精神，按惯例开进那张招待上级领导的发票里就行了。”

握手道别曲阳，刘纯花了三个半小时就走高速回到了广州。刚到家门口，他老婆说：“刚刚好，层山县快递过来的山货到了，你帮我搬到家里去。”

刘纯惊讶得长大了嘴巴，老半天合不上，也不知说什么好。

他看到，曲阳从层山县快递过来的山货有：香菇、木耳、陡水鱼干、南安板鸭、瑞金山区红木圈椅、井岗山翠竹躺椅、三百山楠木桌凳、南康床具、信丰脐橙，南风蜜桔——整个门口，一大堆都是东西。

无可奈何地把东西搬进家里后，刘纯给曲阳发去微信说：“曲主任：你也太热情了，你寄这些特产，花了不少钱吧？你说个数，我打钱给你！”

不多久，曲阳回微信说：“这是我私人买给你的赣南特产，你手下就是！朋友之间，友谊为重！反正不超过六位数，友谊为重。”

刘纯又惊讶得张大了嘴巴。他想了想，马上就把九万九千块钱给曲阳打过去了。

曲阳也马上收了钱，回微信说：“这些山货，货真价实。既然你碍于情面，不好接受私人馈赠，按照惯例，我暂时收下钱款。多联系！”

刘纯心想，你私人真个就舍得花这么多钱买东西给我？你这样做，既推销了可能是你自己私下里接受的别人馈赠的山货，又落了个广交朋友的美名，还会蒙去层山县的一大笔公款。

想到这些，刘纯心里像是堵了什么一般，老半天都舒畅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