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汾河

原创散文

小汾河

     黄蔼北  

小汾河是我家乡大余县兰溪村山壑里蜿蜒流淌的一条小河溪。溪水潺潺，曲折回环，从我家门前静动有致地流过。

你若能静心地俯瞰那清澈透亮的河水，可见砂石飘动在水底，水草招摇在水波间，安闲游弋着的鱼虾蟹龟在蠕蠕爬动着和缓慢地穿梭着。

从大庾岭油山山脚下发源，经廖地、大兰、垄下、半镜、彭坑、黄元坑、黄种、小汾、杨子坑，小汾河走弓里排，在山排上流淌而出，醒目地蜿蜒在兰溪的地界上。汩汩滔滔的山溪水，汇成了绵延三十六点九华里的小汾河。小汾河在兰溪东边跟章江河回合，流淌而下赣州。

小汾河清澄的河水时不时裹挟来山间落叶，林间飞絮，草间微尘，顺流而下，给河面装点成了清澈当中的淡墨水彩。河水流经我家门口，给我们的童年时期带来捕捉鱼虾的快乐，给我们的少年时期送来抓泥鳅、捉黄鳝的乐趣，给我们的青年时代带来赏景的遐思，给我们的中年时段携带来生活的沉思和回味。

对这条小汾河，我有着深深的眷念，离家的时候，常常它就是留在视线当中的最后一道文文静静的景色。河水漂流着落叶，飘荡着飞絮，飘渺着微尘，那文静的景致，像一幕清爽的水墨画，不会消失的。

年少时代，甚而在童年时期，我溜出门去，将小汾河当成快乐的园地。夏天里，我们在河里嬉戏玩耍，和小伙伴结对打水仗，濯洗浑身的污泥残垢，摸鱼抓蟹。

摸鱼是我们最开心的事情了。那一两寸长的菩萨狗鱼，常躲在河中的大石块下面或者藏在河岸水洞里，我们随手一揪，就能把一二两重的菩萨狗给抓出来，扔进鱼篓里。不消半个钟，尽心去抓的话，菩萨狗就装满了整个鱼篓子。你想想看，一鱼篓起码也有十来八九斤吧！满载而归的快乐，何事能抵消？

年岁稍大，我们在河里就嬉戏后去抓泥鳅、弄黄鳝。这要我们先把一半的溪河给堵住水源，用力将隔开的河段水全部凫干弄敛，河里的泥地就会呈露出来。我们趁着河水被凫敛，立刻用手挖掘河泥，很快地就能把藏身河泥里的泥鳅给活捉，将藏身河泥和河泥边石洞里的黄鳝给牵出。抓鱼兴致高涨的我们，就会在四十来分钟内，把凫干的河段给翻个底朝天，把黄鳝泥鳅给抓个八九不离十。

可当我们每次满载而归时，却遭受父母的另眼相待，暴打、责骂、饿饭是常事，父母不喜欢我们去抓鱼，说：“河水不定时，说不定一阵大水就把你们给冲进章江，卷进赣江去！”原来，父母是怕我们这帮小毛孩在河里出事。

我们也只好当面认错，说要等大人一起，才会去跟着大人抓鱼。保证过后，父母又要捶我们一身，才饿我们的饭，站一边去。

谁知父母一离开，爷爷奶奶就明目张胆地把饭菜拿到我们的跟前，叫我们快吃饱来。菜里面，还有我们抓的鱼，父母不知什么时候煮好了香喷喷的河鱼。我们赶快饱餐一顿，转身又出门跳进小汾河去玩了，去抓鱼了，去快乐地忘记了被痛打的那一幕。

兰溪全村人都饮用小汾河的清水，姐姐常担着水桶到河里取水，我就喜欢跟在姐姐身后，到河边去玩耍。这时，我经常从河里捡拾一些鹅卵石上来。那些鹅卵石通常都是圆形或椭圆形的，石头圆润，色彩斑斓，会给你无限的遐想和无尽的展望。

我爷爷跟我讲过，这条小汾河里，藏有苏区红军的大洋、光洋、洋毫子，也捡得到太平军红毛石达开他们在油山活动时丢进河里的黄金。我很动心，跟姐姐来河边挑水时，我就很留意自己的运气，看能不能找到爷爷讲的那些宝贝，哪怕一个也好。

可很长时日过去了，我自己也渐渐大了，在河里就是没有遇见过那些红军大洋，遇见过石达开红毛的黄金。倒是有几次从河里找到了几个陶瓷，很漂亮的陶瓷杯子。我将这些杯子拿回家，藏在我家阁楼间的破报纸堆里，藏了很久很久。

后来，随着我阅历渐多，我知道这些杯子全都是明朝的斗彩杯。这一堆杯子令我很守秘密地珍藏着神奇的记忆。这，倒是让我不会对自己小时候长期在小汾河寻找而失望。不会对故乡河流小汾河失望的。

现在想想，这条小汾河连着章江，可能景德镇陶瓷运往南方广州的时候，在河里遇着了洪涝，陶瓷浸落水中，没有人知，被埋在泥沙里，数百年才又被洪水翻滚出来，偶尔被发现的。若不留意爷爷讲的事情，我是不会专门在河里寻找那些银元、金宝之类的，也就不会发觉出斗彩陶瓷呢。

小汾河是我们兰溪村的生命之源，河岸承载过呢喃不休的翻滚水车，承载过小桥流水人家，承载过来来往往的千千万万南来北往的商贾墨客、达官贵人，承载过黄巢义军的乱世脚步，承载过岳飞护赣的南宋大军和太平军石达开及其属下汪海洋。那些治世乱世里的纷纷扰扰，都被流淌的溪河给带走了，流进了太平洋。

可生命之源一直在护佑着幽美安逸的小山村兰溪，水车已经远去，小桥流水人家给换成了红砖高房和通衢大桥，捉鱼抓蟹的一幕幕已然焕然成了烟云往事。

但是，小汾河给兰溪以清澈的水流，给兰溪以绝对纯净的饮用水资源，兰溪人出产的蔬菜和稻米，一直被附近村庄的老百姓惦记，他们知道，兰溪人健康，关在在蔬菜和稻米。每年那些蔬菜和稻米还没出产，菜和谷就被别人预定一空。

清澈的河水让我们兰溪人更加信服其神奇。从油山发源起，到水尾入章江，三十六七华里的山路没有一家工厂，没有多少户百姓居住，没有一家养殖场，河源能不清澈？水质能不清甜？

小汾河是我家乡的一条清澈的河，珍藏了很多的秘密，珍藏了悠长的历史。那些斗彩鸡缸杯的秘密呀，一直在珍藏着。它给了我们很多的快乐和清净的水源，年少时抓鱼捉蟹，现在让我遐思无限。山壑重重，水路绵延，曲折回环，给了我们兰溪以倚靠和坚定。

这条小汾河，是兰溪村的一条独特的河，是一条充满红色苏区传奇故事的溪河，是一条承载起我人生众多乐趣的蜿蜒小河，甜美，清幽，迥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