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散文
空山飞过鹇鸟
黄蔼北
阳光普照,春意煦暖,我信步悠闲地行走在山乡的空谷间。空山寂寥,足音铿锵。山风不时拂面掠过,溪流潺潺地流淌在脚底下,幽阒空谷,分外宁谧。
黄灿灿的阳光里,一只鸟、两只鸟、三只鸟,……哦,一共八只,构成模糊的很清晰的人字形阵仗,从山谷的正前方上空,迎着我,向我直面飞来。我赶紧驻足仰望,发现这八只鸟仍是如常地飞翔着,从远而近,翩跹低飞。
它们,并不畏惧站立在山间小径上观望着它们形影的我。猛然间,我看清了那八只山禽洁白的形影,倏然惊异了:那八只鸟,全部是白鹇,是五岭山脉中偶尔才能见得到的白鹇鸟!
眼前,那些鹇鸟悠扬地从我头顶给过,留下翅膀浅淡色的影迹,也留下娓娓而鸣的鸟类声语。我一时为它们娴静安然的飞舞姿态而惊讶了。哦,鹇鸟群飞,暌违难逢。
我们山里长大的人都知道,鹇鸟是南岭一带珍稀的禽鸟,多以羽色洁白为主,尾羽悠长,飞翔起来煞是好看。因此,山里人们经常称呼那浑身纯白、善于远飞、机敏灵活、生命力强的鹇鸟为“林中飞仙”。
那有“林中飞仙”美誉的白鹇,早早就被赣州确立为市鸟,被邻近的广东省评选为省鸟。赣州市鸟,广东省鸟,五岭山脉,并驾齐驱。鹇鸟飞翔,山间纯白,寒冬腊月有其影,阳春三月有其声,夏秋季节满山飞,飞舞翩跹,形影动人。
在这幽静的山乡空谷中,我安静地让这一群八只白鹇飞过我的头顶,没有惊动它们,只是目送它们顺着山壑的走向,低低地飞过。山谷飞过的那一群白鹇,像一群白色的鱼,游过春光明媚的太阳照耀的壑谷。
鹇鸟的脊背全然洁白,张扬着一双双宽大翅膀。“咕、咕、咕”,它们鸣叫的时候,都伸出长长的、白白的、尖尖的喙。春阳底下,鹇鸟的白羽、翅膀、尖喙影子被“唰唰唰”地留在了山径,我被这些影子拉长了视线。
空山优雅地飞过鹇鸟的身影,我看到高山山坡上草叶树枝在吐翠,闻到林木深处的鲜花在绽放芬芳的味道。松树杉林,楠树花梨,在迎接着那一群翩跹而来的“林中飞仙”。
暌违难逢,鹇鸟飞过。我惊喜于自己在这春光灿烂的时节,在太阳普照的煦暖山谷,能跟白鹇照面而迎。
那一群八只洁白纯净的鹇鸟,从我头顶飞过,从山乡的沟壑峡谷掠过,从优雅的五岭深壑低低地回旋飞过,钻进了山壑对面的松树林、杉木林、楠树林、黄花梨树林中去了。
白鹇的优雅飞姿,像仙人,像林中悠闲不惊的仙人,仙意悠然,古道蹁跹。它们,似乎也跟诗仙李白有缘。李白曾经写过一首题为《赠胡公求白鹇》的带序五言诗,诗云:照影玉潭里,刷毛琪树间。夜栖寒月静,朝步落花闲。
李白跟五岭山脉的胡老翁交往,胡老翁送给李白一只白鹇。李白欣喜得写下这一首诗作,并且在序言也说,这只白鹇性格耿介,很难蓄养,但跟我李白性格相近,我很喜欢。即使拿给我一双白璧,我也不会出手这一只白鹇的。
在离家乡不远的青城山一带,年少的李白曾经得到过白鹇,但养育不久,鹇鸟不吃不喝,离他而去。他非常伤感。而这一次的白鹇是时隔三十年而从五岭的胡老翁手里得到的,蓄养了很久,白鹇还好好地活着,李白自然欣喜不已。他对五岭来的白鹇珍爱有加,赞不绝口,从早到晚,寸步不离地守护在白鹇的身边。
时过一千三百多年,李白的白鹇早就不在人世,而我眼前飞过的那一群八只白鹇,则优雅地栖居到了灌木林中,在那里,它们的自由有保障,它们的鸣叫悠扬而有韵致,它们生活的广阔天地幽静安然。
空山飞过白鹇,白鹇悠扬地吟唱着岁月动人的歌。
高山之巅,草木葱茏。鲜花盛开的季节里,轻云悠悠,松林阵阵。群鹇飞过我头顶,山壑间的野花芬芳四溢,杉木间的针叶是梳理流云的梳子,花香让鹇鸟安逸,木梳能把白鹇的烦闷梳理而去。
洁白的鹇鸟或许有过逆风而飞的时刻,但更多的时候则是水草湿润,果蔬丰沛,蓝天下的五岭不会有鸟铳瞄准,白云间的沟壑不会有捕猎者贪婪的目光。广袤的山乡沟壑,坡林山草,都是白鹇闲庭漫步的广阔地带。
“林中飞仙”白鹇曾经让李白伤感和惊喜,谪仙人李白也曾经为五岭的胡老翁赠送的白鹇而痴迷难拔。而在我眼前的阳春季节,白鹇成群飞过山谷,飞过峡壑,诗意地栖居在它们想栖居的山坡林草中,不惊吓,不恐惧,无梦魇,无离散。
栖居山乡的白鹇,悠悠然地将巢穴建在温暖的五岭,五岭的丰茂山地会把那些白鹇给护佑得幽静安逸。鹇鸟飞过的空山,有蓝天,有白云,有煦暖的春意,有潮湿的夏季,有丰收的秋天,有蕴藏丰厚的冬阳。
我头顶给过一群鹇鸟,鹇鸟低低地飞到了沟壑的对面山坡上,祥和地栖居在松林中,在杉木里,在花草丰茂的五岭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