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从增城区派潭镇的一位乡贤手里购置到这一套坤甸铁樟木家具的,二十件套。十二只正方形凳子,五张太师椅,一只花几,一张罗汉床,一张饭桌。坤甸铁樟木的,铁字当先,手感很沉,沉甸甸的,像生铁铁坨。
因年份久,那套坤甸铁樟木家具都是灰褐色的,甚至有些黑麻麻的。细看那些桌、椅、凳、床、几,如鸡翅般的纹路还是特清晰,凳子、椅子日久坐下来,黑光铮亮,泛着显目的光芒。
随购藏年份的流逝,我对坤甸铁樟木制品的这套家具,了解也就多了些。对这材质,我们国家目前的推介还是阙如。坤甸,是印度尼西亚西家里曼丹省的首府。数百年前,那里盛产铁樟木,常常被华侨载运回广东、福建、浙江沿海一带做船木、做家具,这材质就被称为坤甸铁樟木。
人们也将坤甸铁樟木叫做铁木、坤甸木、柚檀,除印度尼西亚外,马来西亚、习新加坡、菲律宾等国也出产。但因材质坚韧,有重量,好做船木,早就被那些海洋国家给用没了。如今你到西加里曼丹去,是看不家几多棵树种的。而高达八九十米的坤甸铁樟木,更是鲜见。
我在家里看到这套坤甸铁樟木家具,心情就会陡然舒坦。它散发出黢黢黑的光泽,细心嗅闻,沁出淡淡的、幽幽的柠檬味。我也试着将一只方凳子拿到增江河边,将其扔进河水里,凳子沉入江中。我欣喜,坤甸铁樟木具有黄花梨、紫檀、楠木、鸂鶒木那样的红木特质。
派潭乡贤原是南洋经商的老乡绅,赚钱后从加里曼丹的坤甸回乡,就带了这一套家具回来。他的子孙仍留在坤甸发展,乡贤将家具卖给我,又折返到坤甸,跟家人居住在一起,以便养老。这东西在他手里都已经七十年了。我买这套家具至今,也过了近二十年。
全套老家具没有用半根铁钉,用的都是坤甸铁樟木做的木榫子。将近百年的木制家具,竟然没有松动,其极强的耐腐、耐磨、耐压、耐虫、耐蚁蛀的能力,着实让我觉得神奇。我老家也有黄花梨农具,年代久了不用,还会有些松动呢!
坐在坤甸铁樟木太师椅上看书,我会在闲隙时观赏那椅子的木材纹理。黢黢黑的纹理中,心材呈露出黄褐色,边沿则是红褐色,磨坐不到的地方就转而呈露出全然的黑色。
纹理间,看不出坤甸铁樟木的生长轮,即使略能见到,也是不太像松木、杉树那般明显。木纹表现的是翼状、聚翼状、环管状,也有带状的。纹理笔直,个别则略斜,结构均匀。从这里看,很容易辨别得出那就是坤甸铁樟木。黄花梨、金丝楠、鸂鶒木、紫檀木、增紫檀柳根本无法跟坤甸铁樟木混淆。
犹记得那位老乡贤告诉过我,他在坤甸时,见过一只坤甸铁樟木船埋在沙滩上四十年了,发掘出来一点也没有坏掉。耐腐的特质,不是其他木材能敌其右的。
我曾经拿到一本从印度尼西亚当地商人那里寄来的资料,翻译成了中文。资料上告诉我们,那坤甸铁樟木是世界上热带林群中最高大的林木,大多数都是八九十米高,轴径都在一米。独木成林,独木成船,是坤甸铁樟木的常态。
我购置这二十件套的坤甸铁樟木家具,几乎用的是捡漏价,不到万元,还包括送到家。要不,这么二十件套,起码说也有两吨重,一家人要搬上楼都难办。
坐在散发出淡雅清馨的味道中,我慢慢熟悉了坤甸铁樟木。南洋人和我们这边沿海的粤、闽、琼地方的人,都喜欢用坤甸铁樟木来打制家具。也用它来做床、做船、做茶桌、做饭桌的,大、硬、韧、实、稳、重,六大特性,很适合海洋气候的潮湿、易腐气候。
这二十件套的罗汉床,曾经被人摇晃得散了架,我用铁钉夯进去,不久却又松动。我又用铁丝牢牢捆扎,还是没有用。用强力胶粘贴,用焊枪焊接,都没有丝毫作用。
后来,我听从木匠朋友的建议,干脆拆开那些散架的部位,再用其他坚固的木楔,原样打进去,楔牢固,堵住逢,工序完毕,那坤甸铁樟木罗汉床果真又稳固如初。
看来,坤甸铁樟木的耐用在,可真不是吹嘘的。
我也有一架坤甸铁樟木枕头,斑纹清楚,手感很沉,每天我都枕它入睡,从来不会觉得头晕。坤甸铁樟木的樟树味,给了我很多的遐思。遐思里,我觉得那套二十件套的家具,其实是一种精神依恋,是一种精神寄托,是坚韧的象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