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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蔼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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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07/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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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暑梅关风

传统文化·韵味散文

 

消暑梅关风

 

 

         黄蔼北 

 

消暑梅关风,我感受到了梅岭之巅的雄风强劲,儒气典雅,凉意满山。有着那开山劈关的男人雄者强风,有着那避险敢为的汉子引航儒风,有着那峰峦轻扬的君子山风,梅关夏日的清风轻轻地拂去暑日里无名的躁动。

梅关山风好消暑,烟云起伏不心惊。梅关,扼赣粤,领南越,南下通达韶关、清远、广州、南宁、海口;梅关,引中原,导南海,北上衔接赣州、南昌、安庆、洛阳、西安。山巅视野开阔,风意畅通,酷夏时节,正好乘凉消暑。

连贯着珠江、赣江、扬子江,连贯着山珍、海味、草原风,连贯着南岭、五岭和大庾岭,承接起雄风、儒气和凉意。江山相连,山风徐来,快意不绝。

驶入莽莽苍苍的五岭山脉,跋涉到雄伟耸峙的大庾岭,攀越方圆数十里青翠欲滴的梅岭,登临梅岭关楼,你就到了梅关。大庾岭上梅关风,正是酷热消夏好时光。苍山郁郁葱葱,绿水依偎荡漾,消夏山风是梅关。

雄风,儒风,山风;南岭、五岭、梅岭。梅关山风令你陶醉,令你沉迷,令你难忘。

强劲雄风,当属烈日下率领千万军兵开辟梅岭雄关的张九龄。

先秦时节,梅关道被两座高耸的山峰夹峙整个峰隘,蛇缠险峰,虎踞梅岭,梅关就如同一道城门广东南雄县和江西大余县隔开也把岭南和中原隔开,把南海风与中原雨隔开

那一座梅关历来是南北交通要通那一座梅关,也是历代兵家必争之地。在史册上,广东南雄、江西大余都“居五岭之首,为江(西)、广(东)之冲”、“南北咽喉,京华屏障”。

但张九龄之前,梅关路难行,梅岭巅难登。梅关古道在秦朝末年、汉朝初期真正开通,是古代沟通中原与岭南的五条交通要道之一。唐朝的开元四年(公元716年),为适应当时南北政治、经济军事、文化交流的迫切需要唐玄宗诏令张九龄凿道疏通岭南、岭北

盛唐宰相张九龄唐玄宗之到南安府大余县另凿梅岭新道。他吟唱着“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的诗句,顶着大庾岭的严酷,亲率黔万军兵,来到离家乡附近不到四百里的山路,来到大余的。

张九龄和军兵们前后用用时两年历尽艰险,遭遇无数坎坷,在大余、南雄当地百姓的协同帮助下,开通了一条宽三十二华里的畅通大道。

梅关古驿道,青麻石铺就。逶迤而升腾于梅岭之坡,陡然升值于张九龄的奋斗历程。

为了增强路基的粘固程度,大余和南雄的百姓主动捐出山里出产的糯米,大家将糯米蒸粘后,掺和进粘稀粘稀的黄泥土中。石匠们把糯米黏土铺上,再压上青麻石,那长达三十二华里、宽为一丈的梅关驿道,就赫然呈现在人们面前。

凿道时节,酷热难耐;铺路时刻,炎热难忍。站在梅关风下,张九龄和军兵们感受到了雄风阵阵,感受到了南海清凉之风不断南来,不但地从梅岭关楼底下穿越,雄猛地扑向岭北大余,吹向赣江、长江、大运河,与中原之风融汇在一起。

雄关开通,驿道植梅。梅树很快就郁郁葱葱,把驿道的酷热驱赶走,将岭南岭北的和煦清风融合到了一处。

张九龄凿开梅岭、设置关楼之前,庾胜率军守梅岭,梅鋗领兵在梅岭战贼寇,赵佗翻越梅岭到岭南去当郡守、甚而当南越国皇帝,陈霸先数度翻越梅关到中原去征战、直至成立南陈朝代,无数帝王将相历经难行的梅岭,都没有刮来一点点的风,没有把梅岭山巅给凿开。

只有张九龄,只有张九龄的雄风,才吹开了封闭的山,封闭了岭南岭北千万年的高山大庾岭,吹开了绵延狭长的梅岭,吹开了耸峙伟岸的梅关。

大余原属南赣道南安府,它跟南雄的县名一样,都跟大庾岭上的梅关有关南安府,乃南赣、南岭的安全要地,乃江南、岭南最该安宁的地方。而南雄乃南粤雄关,乃南越雄踞的首个地界。

因而有了张九龄凿通的梅关,因而有了张九龄治下的南雄、南安雄关雄关,指的就是这一座巍峨的梅关。

这一道关,被清朝的南雄知府蒋杰誉之为“南粤雄关”,赞叹为“岭南第一关”。站在梅关牌楼上的这两帧题字,我感慨:岭南第一缕雄风才是最令人感佩的。

梅关雄风当属张九龄,张九龄猛劲凿通的雄风,吹拂了一千三百零三年多的时间。梅关雄风,将会猛劲地吹拂下去,给消暑的我们带来扑面的凉意,带来消夏的清凉和爽快。

和煦儒风,伴随着苏东坡、依偎着文天祥而降临梅岭之巅。

盛夏消暑,我们享受着张九龄凿岭开道的雄风。消暑盛夏,我们在梅关感受着“梅止行人渴,关防暴客来”(清朝李化)所带来的安宁。当然,同时也觉察到了苏东坡两度登临梅关时的儒者之风。

两宋时期,东坡儒者之风习染梅关之外,还有文天祥无数次登上梅关时的儒雅之风,都浸润了梅岭上空、大庾岭横竖山岭的酷夏热度。

登上梅关,你心内涌起的词语,可能就是“边关”、“烽烟”、“关隘”“战火”这些初步的判断了。这是没错的,梅岭关楼,处在江西、广东交界处,先秦前广东被称为南越,经常跟江西生发战火,自然这梅关就是边关、关隘、隘口了。

跟这些词一搭界,征战、战乱、战争,就是无法避免的。流离失所,流浪漂泊,民不聊生,会灰暗地笼罩在当地百姓的生活中和心里间。

可我登上梅关,内心所想到的则是“儒雅”两个字。我站在梅岭关楼下,想到的是陆凯、王勃、张九龄、宋之问、苏轼、张九成、文天祥、汤显祖、戴衢亨、袁枚等等历代名流,他们的身上展现出来的,难道不是古雅、儒雅、文雅?

我是特意撇开与梅岭有关的历代战争参与者来抒写的。两三千年开关史,梅岭战将如云密布,如梅鋗、庾胜、赵佗、陈霸先、黄巢、石达开等等,都曾在梅岭关楼布下过战局、燃起过狼烟,也斩杀过无辜。

梅关的血泪史页暂且不去点染、渲染、沾染,眼下的我紧紧萦绕在脑际的就是,——“儒雅的梅关”!

站在梅关巅峰,我感受到的是梅关阵阵轻扬拂面的山风,它们不会使我看见血战与争夺,它们给我的是“儒雅”。

自古以来梅关就是无数中原贬客从江西南行时的伤心之地,那些得罪朝廷、权贵、弄臣、奸佞的文官在往南踽踽独行时,无不在梅关犹豫徘徊、顿足哀鸣、伤感喟叹。

他们知道,从这里到岭南去做贬臣,没有几个是能活着回来的。宋之问、苏东坡是特例,多数文弱的官员会一去不复返的。你看到的李德裕、寇准、王琇、李纲等等的结果,就知梅关是多么难过的一“关”。

阴天的极限是大晴,在悲叹梅关难过的盛极面,则是梅关带给我那种儒者之气、耿直之风。

生长在梅关驿道、驿亭、驿站之旁的梅花,以其大红、粉红、淡黄、纯白诸多色彩来点缀着梅岭的星空,点缀着寒冬的酷冷,点缀着岭南岁月的孤独和寂寞。这时候的梅关,难道会有征战、凄清、消亡的影踪吗?

南宋文人史弥宁路过那座苍苍莽莽的梅岭时,以《鹭鸶林》为题,写下了如下诗句:驿路逢梅香满襟,携家又过鹭鸶林。含风野水琉璃软,沐雨春山翡翠深。”我特爱“驿路逢梅香满襟”的意境,作者将大余县梅关的驿路梅花轻盈地比喻出来了,把梅关严冬之冷略去,突出的是馨香浓郁的嗅觉之感。

儒者之笔,展现的梅岭馨香就是不同凡响。

循着儒雅梅关风溯去,你也许想到了三国吴的文官儒士陆凯朗声吟咏的《赠范晔》,“聊寄一枝春”不也是很有儒者之风、耿直之气的文雅之句吗?我却也更能直觉地领受到苏东坡、文天祥两位儒者给梅关习染、浸润的儒者之风。

苏东坡因为被贬惠州、再贬儋州、两度登临梅岭时,留下了杰作《赠岭上梅》以及《赠岭上老翁》。

儒者,以“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为人生信条,苏东坡在人生的晚年又屡次遭贬,可谓穷途到底了,但他尚能“独善其身”。

被贬惠州,度过梅岭时,苏东坡的诗句梅花开尽杂花开,过尽行人君不来。不趁青梅尝煮酒,要看细雨熟黄梅彰显了其最真实的心声

而从儋州被朝廷恩准回到汴京,再度翻过梅岭时,在梅关之巅沐浴夏日儒风时,苏东坡也做到了。他说鹤骨霜髯心已灰,青松合抱手亲栽。问翁大庾岭头住,曾见南迁几个回”,诗中那儒家傲岸之气,犹如梅关的习习清风,润泽文人们的心田。

傲岸,傲然,傲气,不服输,不泄气,不妥协,像吹过梅关的夏风,绝对不会枯竭。“南迁几人回”,我苏东坡不也凛然地回来了?我苏东坡虽然不是刘禹锡,但敢于坚持儒家的准则,坚持心内的那一份执着,坚持要品尝到梅关的青梅酒,在这夏日里,不也是回来了?

梅关,给了苏东坡以雄伟傲岸,而苏东坡则给梅关留下了不屈服的形象和不朽的篇章。

相对于苏东坡之后的一百七十一年,文天祥又一次登临梅关。笔者在此用的是“又”,是因为文天祥曾经在赣州担任过官职,在大庾岭处置过社情民意,处置过公务中的其他很多事情,很多次登上梅关也就显得顺情顺理。

但这一次,是文天祥为南宋国事而在岭南的广东海丰被元兵抓到,被押解到燕京(今北京),经过梅关的。

这一年,文天祥四十四岁。而苏东坡再度攀越梅关会汴京时是六十四岁。两位文人儒者之风,都吹拂得梅岭的暑气都降温了,梅岭的热浪不会高昂。

被元兵捕捉的那一年,曾官拜宋末右臣相的文天祥被押送着,取道这一座梅岭,这一座梅关,来到了他自己多次来过的南安军。到了南安军之后,他被锁舟中。夏日的黑夜,舟外章江河的江面,漫天酷热被冷风凄雨驱走。但他内心的儒风却一直牢固地驻守着。

此时,随着夏日夜晚风雨降临到文天祥脑海里的却始终是往日他曾经见多的梅关傲雪的红梅,这红梅就如同他报国爱民的赤胆忠心。

慢慢地,雨一直随着夜风而下着。慢慢地,一首名作《南安军》于是诞生在了文天祥那不平静的心间:“梅花南北路,风雨湿征衣。出岭谁同出,归乡如不归。山河千古在,城廓一时非。饥死真吾志,梦中行采薇。”

如今,我们拜读这诞生于梅关山脚下的儒风诗作,会陡然觉得这与他的名垂千古的《过零丁洋》一脉相承,充满着“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的壮烈气慨。

梅岭雄关为之震撼,青翠岭梅为之敛容,无数岭南岭北人为之感慨万千。也许在迈过梅关的那一刹那,文天祥寻觅到了“饥死真吾志”的人生信仰,下定了绝食报国的决心。

儒者文天祥从梅关开始写诗《南安军》后,就在梅岭脚下开始连续绝食八天,不死。傲岸儒者,宁死不屈。文天祥儒者之风,吹拂到了祖国的大江南北。

在文天祥的笔下,“梅花南北路,风雨湿征衣”是其心志的彰显。国运既倾,己运多舛,但文天祥心存高洁,壮志不移。夏日里回味到了往日曾经见过的梅关风雨梅花,这难道不是文天祥自己人生的绝妙写照?

儒者大风,狂飙大江南北。文天祥从梅关启程后被押解至燕京,关押三年,虽累逼不屈。惜乎,文天祥被杀于北京柴市,年四十七岁。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枕靠着张九龄的雄风,伴随着苏东坡的儒风,依偎着文天祥的山风,登上梅关巅,俯瞰苍莽大庾岭,感受快意梅关风,人生的高昂价值悄悄然升起。

思绪永无穷,消暑梅关风。岭南、五岭、梅岭、大庾岭,南安、大余、梅关,雄风、儒风、山风,令你难忘。

那开山劈关的男人雄者强风,那雄岸不屈的汉子引航儒风,那峰峦轻扬的君子山风。怎能不使你感受到梅关的清风凉意?夏日躁动有怎能不消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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