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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蔼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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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07/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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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安大码头

 

站在南赣山区腹地的南安府章江河大码头上,我想到第一位与大余县南安老城水运有关的古人,就是明朝大学士解缙。

当时的解缙正想正正经经地导演我国航运史上一出大戏,却不料竟然让它变成了国势发展的波折史。

生活于成祖时代的大学士解缙,突然地就生发了要建造“赣粤大运河”的美梦。这梦想着实令世人震惊。

当然,解缙的美梦虽至今都不曾实现过,却美轮美奂地渲染了大庾岭千千万万个山民的玄幻世界。

因而,我只要到了南安大码头,就会浮想联翩地想起解缙。

解缙奉明成祖朱棣的诏令,想要凿通大余县的岭北章江与南雄县的岭南浈江。章江是赣江源头,浈江是北江源头,如果真的凿通这两条河,就能连接起长江与珠江的水运。

惜乎,解缙的构想刚刚成型,就被朱棣亲手给扼杀了。

我想起小个子的解缙。我想,如果解缙命再长二十年,他的梦想可就真能付诸实施了,赣江跟北江、长江和珠江就能贯通,长江水运和珠江水运就会勾连起来了。

长江、珠江的水运航道畅行,南安大码头的繁忙景象自明朝起就会削减不少,大庾岭、梅关的驿道商贾如云,货物如雨,万足践踏,冬无寒土”情形就会是另一番。

六百一十三年前解缙得罪权臣,被贬任为广西布政司参议、再贬任交趾(今越南)、化州行政长官,五年之内多次返京,向皇帝汇报地方事务。他就是在这些时间段里,把凿通“赣粤大运河”的情况写成奏章,恭恭敬敬地呈给朱棣的。

解缙若能凿通赣粤大运河,梅岭关楼下非但能不断地呈现千帆竞发、货艋如梭,横直数百里的大庾岭也会更加地苍山欲滴、人烟阜盛。

历史是历史,不可能来得半点虚幻的“如果”。矗立在南安大码头,我又转而想到,这里是诸多文官武将、学子商人的人生码头。码头上上演的是史册里不一定能完整演绎清楚的岁月杂剧。

官场上高佬众多,小个子的解缙突然间地就被明成祖朱棣给冻死了。

因为解缙的突然冻亡,南安大码头还是平静无奇地承载着北上的南货、南下的北货,把中原黍麦给挑往岭南,将南海珍奇给载到京城。于是乎,码头还是码头,没有丝毫的异变。

明初萌发的资本兴盛,简单地被淹没在那一条梦幻般的赣粤大运河构想中,像解缙被朱棣一不小心冻殁一样,被冻殁了,消弭在历史的巨浪里。

你也许会清楚,文明史以来的中华民族,中原为国家核心,从中原到岭南的交通方式就是陆路、河运,那时没有海运。

而河运进入南岭共有五条途径,经大庾岭度梅关的章江、浈江,是直线距离最小的一道线路。若赣粤大运河通行了,更是直接承运起了明朝王国的资本兴盛。但那条运河没有付诸实现。

这是因为解缙大学士过早地殁命于成祖朱棣手上。

站在南安大码头,我走在废弃的码头石阶上。联想翩跹之际,为江西明朝大才子解缙悲叹之余,想到了码头上曾经上演过的很多历史活剧。

自从秦汉梅岭关卡渐次挖通开始,南安大码头就承接着中原和南越真正连贯的演绎大幕。

虽然秦汉那时有了桂湘相连的灵渠,但中原到两广的水运还是长达三千八百多公里。而赣粤大运河贯通,则一下子缩减了一千七百多公里。惜乎,没有凿通,更没有通航。而灵渠,发挥着二千三百多年的河运作用。

北方的财物经黄河、大运河、长江、赣江、章江这些河运,抵达南安大码头之后,就需南安府民众肩挑手提、牛角车运载,走驿道十公里,来到梅岭山脚下,再扛过三公里的梅岭,到广东界的梅山,再运行二十公里,到南雄珠玑巷,经珠玑码头,装载到驶往浈江、北江、珠江的河道上。

人力终究有限,若有运河河运,中原通往大海的航道会比灵渠缩减一千七百多公里。

想当初,个头矮小的解缙在大庾岭踏勘了地形,绘制了地形图,提出了构想,起草了奏疏,备好了人马,要将奏疏送达朱棣皇帝御批。

而那时,个头才一米五八左右的解缙还在南安大码头一带忙碌着,在静候佳音从京城、从大运河、从长江、从赣江传来。

充满着浓厚希望的解缙,等到的却是朱棣皇帝的无辜责怪和离奇屠戮!解缙被人也被活活地捉回京城去。冬天,他被活活地冻死在冰天雪地里。

在被冻死的那一刻,解缙想到的或许还是从江西省大余县的南安大码头凿通到广东省南雄县的珠玑大码头之间的“赣粤大运河”。那个美妙的构想伴随着解缙走完了短暂的四十六年。

在解缙之后,南安大码头继续承担着停船、卸货、转货、起航的转运作用,人们在忙忙碌碌中根本不会想起解缙美轮美奂的赣粤大运河梦想,不会理会曾经有这么一位明朝的大学士解缙的“鼓与呼”。

解缙意外离去,使南赣与韶州失去了一次绝佳发展的历史机遇。

站在江西省赣州大余县的南安大码头上,我在为解缙叹惋的同时,更是扼腕叹息曾经在南安大码头南来北往过的历史名流。

庾胜从大码头上登岸,率军横扫了南蛮之乱,平息了五岭山区之东百姓们的骚乱生活,“大庾县”由此而出现。因为很多人会把“大庾”错写成“大庚”,国家简化为“大余县”。

秦汉的赵佗自中原被委派到岭南番禺,经过南安大码头,开启了南越皇帝的人生路。这座人生码头,是南越皇帝赵佗新起点的象征。

大余县的南安大码头却不会是赵佗的遭际那般有着美丽的画卷,而是灰色、灰暗、灰蒙蒙人生路的厄运肇始。特别是对那些贬臣而言,南安大码头登岸南行后,可能就没有返回的机遇了。

把南安大码头比作是魂断天涯的肇始,也是再恰切不过的了。宋之问登岸时,回望南安大码头,心惊胆战。“驿外音书短,经冬复历春”,他在《渡汉江》诗中吐槽的这两句,忐忑之情不复言表。

李商隐、范成大、汤显祖、袁枚等等,从南安大码头登岸后南行去翻越梅关,肯定也会心内不安的。他们难以预测前途,难以逆料人生,难以控制自身和家业,更谈不上事业了。那时的他们,都是贬臣。

历史巨流翻涌向前,大余、南雄之间没有凿通大运河,但当今的赣州、韶关之间陆路交通也繁忙而便利。人生际遇很难逆料,而把握机遇才是真。

南安大码头自现代交通化手段日新月异后就一直被废弃了,往昔那日行千帆的场面不会在码头上再度呈现了,但解缙大胆设想、敢为人先的勇气,则深深地打动了数百年南安府人,打动大余县人。

解缙个子不高,但形象伟大,南安大码头是记得的,还有那差点实现的“赣粤大运河”是记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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