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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设  局

                 黄蔼北     

秦桧举手把举人帽缓慢地摘下，把锄头放好，一屁股就坐在田塍上，目光茫然地往远方的金陵城望去。江岸对面的金陵，全然地占据了秦桧的想象想象空间。

“唉，我这后生要是什么时候能在金陵府里谋得个官位，那日子该多么舒坦呀！”穷酸的秦桧想道。

突然，手里的举人帽被人抢走了。秦桧连忙回过神，抬头一望，发现是邻家农田里那十六岁的俏皮姑娘岳小儿把自己的帽子给快闪地夺去了。

岳小儿乐呵呵地在一旁笑。

“别捣鬼，小儿！”秦桧佯装生气，喝止道，“赶快帮你父母稻子锄草去，要不，你老母来了又会说你偷懒不干活！”

岳小儿还举人帽给了秦桧，道：“桧哥，你中了举，朝廷还是没有给你一官半职的。倒不如死心踏地老老实实地种田好，哪一捧江水不养鱼的？桧哥，种田也能养活一家老小的！”

秦桧将视线转向无尽的田畴和渺茫的长江水，口气很坚定地说：“我一边种田一边科考，万一成功了呢？况且，我才十九岁，来日方长。”

歆羡地看了秦桧一会，岳小儿道：“我差点忘了，桧哥，刚才我回家歇息和喝水、路过你家时，你娘叫我再来锄草时，唤你回去，你娘好像有事！”

秦桧闻言，忙到水沟里把手脚洗干净，褪下裤腿，赤着脚，急颠颠地赶回家去。

回到低矮简陋的茅草屋家中，白发苍苍的老娘开口就对秦桧说道：“桧儿，为娘的也不忍心还你叫你出面！五黄六月天，家里六口人又揭不开锅了。你老爷子不在世，你就是家里的主心骨，到舅舅那里去赊借点吃的，挨过这半个月，稻谷熟了就好了。”

秦桧将举人帽扔到一边，有些气恼地说：“家里穷翘翘，铁锅当罄敲，唉！可舅舅一向嫌贫爱富，我怎好开口？”

把秦桧扔在地上的举人帽捡起，挂上墙，秦大娘陪着笑，说道：

“桧儿呀，天下不望瓦块云，饿死不望娘家人。你舅舅有钱，是金陵城的大户，我到他面前就矮三尺，还是你做外甥的去借吧。你就硬着头皮再去借一次，或许你舅舅就借给你。我是他家的抱养女，你舅舅一向不会给我们脸色的。”

饿虎腿脚乏力气，穷汉脖子没犟筋，外甥秦桧渡过江，进了金陵城，到舅舅家来了。一进门，秦桧就说道：“舅舅、舅母，外甥我秦桧来接你们喝喜酒了。”

舅舅王芳是大宰相王珪的第四子，家里很气派。一听有酒喝，王芳很高兴，说：“你有啥喜事？科考成功啦？也不对呀，科考明春才又会开始的。”

秦桧低眉垂眼的，很诚恳地说：“明日就要娶外甥媳妇了。”这时，表妹王晋过来倒茶，眼睛余光乜视了秦桧一下，秦桧就不敢说下去了。

王芳有些不放心，继续问道：“哪里的姑娘？”一边用眼神斥退了女儿王晋。

秦桧道：“隔街民女，特别标致，特别伶俐！很养目的，很醒神的。”

王芳随口道：“那就好，你先走，我随后渡过江就到江宁县你家来喝酒。”

秦桧抬头看了舅舅一眼，道：“这，外甥办喜事，家中不宽裕，手头没钱，向舅舅借点银两，多置办些酒宴，也能让舅舅你在金陵城里有脸面！”

舅舅王芳虽然吝啬小气到家了，一转念却又想到这是外甥的喜事，一辈子他也就只这一回，若不借钱，外人肯定会说闲话的。王芳只好硬起态度，借给了秦桧二两二钱银子。

秦桧虽然设局借到了银子，回到家里后，秦桧和老娘两还是愁坏了：舅舅一定会来看外甥媳妇的，却如何交代？

老娘道：“没办法了，我看只好扎个稻草人，摆坐在前青色的蚊帐中，也能对付一阵子。”

秦桧到底还是念书人，他想了一会，很爽快地答应道：“权宜之计，只得这样应付应付！”

娘儿两人刚刚忙活停当，舅舅王芳就一脚踏进了秦家那破陋寒碜的家。

王芳径直说道：“我那养目、醒神、好看的外甥媳妇呢？”

“在洞房里，呆着呢。”秦桧脸露无奈之色，只好接口道。

王芳不是很相信，一定要到洞房去看一眼。蚊帐一揭，盖头一掀，美艳、秀丽、丰腴、白皙的姑娘就展现眼端。

秦大娘定睛一望，看清是邻家的姑娘岳小儿，心想，坏事了，这小姑娘咋来捣乱！

岳小儿大大方方地对着王芳莞尔一笑：“舅舅，稀客，你跟我桧哥暂且到大厅堂去，多喝几杯酒！”

王芳客气地说道：“酒我就不多喝了，外甥媳妇呀，你到我家去玩一趟吧？”岳小儿满口答应，秦桧娘儿两也跟着去渡江到舅舅家里玩。

到得王府，舅舅王芳很豪爽地置酒办席，招待外甥媳妇岳小儿。

酒宴间隙，娘悄悄地对秦桧耳语道：“你不是相中了你表妹王晋，要结为‘秦晋之好’？怎么现在竟然岳小儿冒充你媳妇？”秦桧也耳语道：“娘，你这事莫管，儿自有打算。”

吃罢午饭，外甥媳妇岳小儿道：“舅舅，我喝醉了，想睡一会儿。”说着就进了表妹王晋的闺房，休憩起来。

秦桧也连忙要求跟舅舅王芳对弈，舅舅王芳无法，只好撑起精神，与外甥对弈起来。舅甥两人专注于棋盘，只杀得天昏地暗，难解难分。

太阳快落山了，秦桧娘儿两要回家，可岳小儿还是不从王晋的闺房出来。秦大娘和王晋一起到闺房里去叫唤，被子一揭，床上直挺挺地躺着个稻草人。

舅舅王芳的脸都吓青了，无计可施。

旁边，秦大娘失声痛哭起来：“你呀，身为朝廷命官，竟然这么狠心！你把外甥媳妇谋害到哪里去了？说呀！”

王芳怕吃官司，只得讲好话：“不要哭啦，莫哭！黄烂泥糊在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就算我做舅舅的错了，桧儿，我叫你表妹王晋跟你过一辈子，好么？不要报官！”

秦桧连忙说：“也只好这样了。”

娘也说：“你舅舅也没坏心，你这样做也能保住你舅舅的官位。那你就娶表妹王晋为妻子吧。”

秦大娘、秦桧、王晋三人很愉快地渡过长江，回秦家去了。当晚，秦桧和王晋结为“秦晋之好”。

补充几句——

邻居岳小儿一家人八口，在秦桧他们返回家的当天傍晚之前就全部消失了，江南人再也没有见过她一家。

后来，秦桧当上宰相，陷害岳飞，打击张浚，赶走赵鼎，人们一直猜测，岳小儿一家消失这事或许是秦桧的老婆王晋设局的，也许是“秦晋”联手设局的。反正，秦桧娶王氏晋姑娘为妻，里面就设了很多的“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