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丽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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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蔼北   

南宋朝廷的监察御史兼右正言万俟卨进了宰相府，在秦桧面前行礼、揖安、正衣。之后，万俟卨附耳跟秦桧道：“宰相大人，枢密院副使岳飞那边的消息，我知道始末了。”

右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秦桧没有说话，只是颔颔首，示意万俟卨说下去，把事情给说下去。

万俟卨继续说道：“岳飞现在虽居闲职，只是枢密院副职，却也在本月九月初九在枢密院接洽了前来谈判议和的金兵使节、金国副相完颜兀术。金兀术送给我大宋王国百斤高丽参，岳飞代为接纳。……”

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秦桧听到这里，不再默然而听了，他立刻板着脸，打断万俟卨的话，道：“竟然有这种事？我怎么不见岳飞向我秉奏呢？他岳飞到底比我小之十几岁呢，再怎么样的，他也得尊我是个宰相吧！”

万俟卨故意停顿了片刻，才压低嗓音，说道：“岳飞把这百斤高丽参先期拿出六十斤，分给了老朋友韩世忠、老上司宗泽、老同僚刘光世。还上贡给了建炎皇帝赵构，具体数目我不清楚。”

秦桧咬牙切齿地说道：“这岳飞，竟敢自恃声满河朔、再归宗泽、收复建康、六郡归宋、名扬洞庭、两度北伐、挺近中原有功，拉拢韩世忠、刘光世、宗泽，不把我秦桧放在眼中？再怎么样我也是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是堂堂大宰相呢？”

待秦桧说完，万俟卨献计道：“我有办法了！冬喝高丽参酒，夏吃长白山鹿。明晚岳飞请朝廷文官武将喝高丽参酒，我们仔细一些，只要能抓岳飞一点点把柄，就能把岳飞给除得一干二净！——只是，以什么罪行来惩治和杀殁岳飞？”

右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秦桧想都不想，说：“我们可以先找些嫌隙，把‘莫须有’的罪名按在岳飞头顶上，就能灭殁他！”

万俟卨想了想，说：“莫须有？嗯，非常绝妙，就用‘莫须有’之名，把他岳飞给灭掉！”

翌日，是农历十二月二十九日，也是公元1142年的1月27日。除夕即将到了，新年马上迎来。岳飞召集文武大臣和宋高宗赵构皇帝到枢密院喝高丽参酒。

这酒是用了二斗老高丽参浸泡两大土罐南方大庾岭的糯米酒，历经三年而成的。酒香、参纯、瓮罐大，光是这瓮罐就可装两牛车的山泉水。

岳飞元帅先给建炎皇帝赵构斟了一盏高丽参酒。这盏，就是有名的树叶款建盏。福建的建窑出产的。

随后，岳飞走近秦桧跟前，小心谨慎地征询道：“秦相，我给你斟酒！”

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秦桧满脸堆笑，很直爽也很诚恳地说道：“岳将军、岳大元帅，我酒量浅，酒量浅，你先给众文武大臣斟满那油滴盏，再考虑我，就行了！”

岳飞听信了秦桧的话，赶紧安排秦桧安坐好，才小心翼翼地遵循秦桧的指点，前去为刘光世、韩世忠、张俊、万俟卨、陆游那些文武大臣斟酒。

斟完一轮，一大土罐的高丽参酒就很快斟得不剩几滴了。岳飞猛然一大惊，发现一土罐酒已经不够再斟，直径就要去打开第二土罐高丽参酒，却被秦桧给制止了。

众人只听秦桧说道：“不用马上开这第二罐，我们马上开阵喝酒吧！”

岳飞马上说：“秦大相，不可以的！轮到我给你加酒，第一罐就没了几滴，怎么行？要马上新开一罐，我要给你斟满一盏，要不就失敬了。”

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秦桧很无所谓地说：“第一土罐就第一土罐，有多少滴就多少滴，加给我秦桧就是了。——好酒沉底，我喝同一罐的最后的沉底酒，是岳飞大元帅敬重我！”

在众人的见证下，岳飞只好擎起土罐，把剩下的酒滴斟给秦桧。可酒斟到最后，也只勉勉强强地给秦桧斟到半盏。此时，万俟卨诡异地笑了，秦桧也跟着万俟卨笑呵呵的。

众人见秦桧手里的这半盏高丽参酒非常浑浊，酒不像酒，掺杂着高丽参根、高丽参梗、糯米酒酒糟。

秦桧很高兴地就举盏，代尴尬的岳飞向大家敬酒。大家只听秦桧说道：“岳飞将军把沉底的好酒留给我秦桧喝，我自然高兴！我先喝为敬，——举盏，敬祝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岳飞他们还没有反应过来，朝廷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秦桧就喝干了那半盏高丽参酒。秦桧是连同泡酒后酒内剩下的高丽参根、高丽参梗、南方大庾岭糯米酒酒糟痛痛快快地喝下去的。

大家正目瞪口呆，却又见万俟卨协同赵构一起，也把酒喝干了。秦桧、万俟卨、赵构还把盏底反扣在案桌上，以示喝酒的干脆性、同步性、彻底性。

岳飞也只好跟着秦桧、万俟卨、赵构的前后节奏，率领文武大臣，也一盏高丽参酒全部给喝干了，以示对圣上的敬重，对宰相府的敬重，对枢密院的敬重，对监察御史府的敬重。

一盏高丽参酒，有两斤重呢！临安朝臣的酒量，非同寻常。

在众人的解困之举中，岳飞打开了第二土罐，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秦桧也马上按着岳飞的手，说道：“按照刚才的样子，你先敬圣上，最后我还是喝沉底老酒。——好酒沉底，我喜欢！”

万俟卨也帮着秦桧的腔调，说：“岳岳元帅就按照相爷的，继续斟酒吧！”

很快地，圣上和全部到场的近千名文武大臣的酒盏就被岳飞斟满了高丽参酒。

恰恰到岳飞面前斟酒时，还是老样子，高丽参酒又黑又浑浊。正在众人不注意时，一条软塌塌的五步蛇随着浑酒从土罐中被倾泻出来。很显然，那条被浸泡成蛇酒的五步蛇，是很久很久前就被浸泡在土罐中的。

圣上赵构惊诧万分，近千名文武大臣万分惊诧。岳飞更是大惊失色，有些站不住脚了。

秦桧骤然变了脸色，万俟卨也变了脸色，赵构却呆若木鸡。众人莫名其妙。

万俟卨手一挥，枢密院四周站着的宫廷侍卫全然而上，把岳飞给捆绑了起来，不由分说就押送出去，送到翎囹圄去了。

一同被抓的，还有岳飞的儿子岳云他们一群人。

秦桧安顿好赵构皇帝的情绪，才说：“岳飞早就想谋杀我朝中坚，好在败露出来了，要不，我们全部人都得被岳飞泡制的高丽参毒酒给毒死！”

万俟卨接着高声说道：“岳飞自恃有功，想功高盖主！岳飞借今晚的高丽参酒宴，故意两次羞辱我大宋王朝的大宰相。两次！杀无赦！而且，岳飞第一次给秦相斟酒，不是酒，而是杂物，是羞辱，巨大的羞辱。”

韩世忠挺身而出制止道：“不能杀岳飞！大家想想看，一条五步蛇泡制两三千斤重的糯米水酒，难道会毒死我们这一千人吗？我在南方打过战，知道南方五岭山人都会喝蛇酒，怎么会有毒呢！不能制造冤案，不能杀掉岳飞！”

待韩世忠说完，陆游正义凛然地补充道：“岳飞不是羞辱秦桧宰相，他没有此斟酒，都特意征询了秦桧的意见。是秦桧自己提出要喝沉底的高丽参酒的，大家都可佐证！”

秦桧立刻制止陆游的话，厉声呵斥道：“就是要把岳飞给灭殁，我和圣上觉得他一天到晚就知道收复中原、直捣黄龙府，破坏我们圣朝跟大金的议和，——杀，以‘莫须有’罪名，也得杀殁！”

万俟卨也声嘶力竭地说道：“岳飞还借机接待金兵外交使节完颜兀术，贪污高丽参，把好的高丽参送给其死党。剩下不要的，才给圣上和朝廷。这难道是常人所为吗？”

秦桧马上又说：“岳飞，对圣上不忠，对朝臣不爱，对财物太贪，就是该杀！”

众人还想说什么，秦桧和赵构宣布道：“我们今晚喝高丽参酒，到此结束！散场！”

当晚，岳飞他们就被杀害于西湖栖霞岭。下令者是秦桧和万俟卨，执行“刑法”者是杨沂中。

幕后人是谁呢？不可能是高丽参酒和五步蛇，可能是宋高宗吧，因为现在对此都有争论。

只是，秦桧借高丽参和高丽参酒做文章，是很多脑袋灵活的人都无法想得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