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的守护

在一间昏暗的屋子里，窗户开着一条缝，凌冽的风儿从缝隙吹进来，撩拨着窗帘，不停地摇曳。一张老旧的床上躺着一个瘦骨如柴、面部满是褶皱、头发花白而稀疏的老妇人。她紧闭着双眼，眼部黝黑，眼皮已经深陷进去，苍白的嘴角时而发出低低地呻吟。她形如枯草，犹如秋风中树上残存的枯叶，干枯发黄，随时被风儿吹落。

窗外，狂风大作，闪电雷鸣，浓黑的云层犹如恶魔的脸那般恐怖，随时压倒地面。天空中一阵阵的闪电划破半个苍穹，更有如惊龙形状的闪电从浓云密布中如斧头一般劈下，一直延伸到山边的小村子。这是一个偏僻的小山村，三面群山环抱，一面有一片绵延向山谷的梯田，梯田一直延伸到小河边。

轰隆隆的雷声震耳欲聋，惊醒了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老人。她吃力地缓缓睁开双眼，侧眸朝着门口方向望去，一边呻吟一边低低地呼喊：“暖暖，暖暖……”

老人家的房门被打开了，一个姑娘走进来。她摘下潮湿的头盔，一边脱下湿漉漉的雨衣和鞋子。脚上的鞋可以倒出一抹浑浊的雨水。姑娘的名字叫苏暖，是一名村医。

“奶奶！奶奶！我回来了。”她轻声呼喊着，小跑着进去，跪在奶奶的床前，伸出略微潮湿的双手，先在身上擦干潮湿的雨水，再双手相互搓了搓，搓暖了才握着奶奶干瘪的手儿。

老奶奶深深望着她，眼神含着犹豫不舍，又含着心疼。她微弱而吃力地说到：“暖暖，你，你刚才……去哪儿？”

姑娘轻声说到：“五村的张大爷头晕，平时吃的降压药没有了，我就给他去送药。”

奶奶满腹酸楚，微弱地说：“奶奶……最不希望你当村医……”

这时，暖暖的手机铃声响起。暖暖打开微信，见到她远在省城的男友转来一个大大的红包，里面有5200元，还附上一则长长的短信：

暖暖，今天是你的生日。首先祝你生日快乐！今天，也是我们约定的日子。四年前，你突然辞职，坚决要回你们村当村医。你说你们村里有很多留守老人和小孩，需要你帮助。你说让我等你两年，两年后等村里有新的村医，你就回来。可是，你一走，就走了四年。我也等你等了四年。这个跨越千山万水的爱恋，让我们连相见都变得既短暂而艰难。如果你还坚决在村里当村医，那我只能带着遗憾出国留学。实不相瞒，我已经获得斯坦福大学医学院的录取通知书。

苏暖看完信息，一抹洪流涌上内心的柔软，眼角酸涩，一颗泪珠抵在眼角，在闪电的照耀下，犹如一颗晶莹的珍珠。她从小到大，在奶奶的面前，不轻易流泪。因为如果奶奶看到她流泪，奶奶就会流出比她多三倍的泪水。

但奶奶似乎感知了她心中的酸楚。“暖暖，暖暖，奶奶知道自己时日不多，但是你现在依然无所依靠，这也是奶奶一直放不下的牵挂。”奶奶深情地呼唤，声音里饱含着沧桑。

“奶奶，奶奶！”苏暖温柔地喊着，紧紧握着奶奶瘦弱的手。

这时，苏暖的手机又响起一阵急促的铃声。苏暖接起电话，对方是一个幼稚的童声：“苏暖姑姑，我是黄琴琴，我奶奶她生病了，上吐下泻，你快快来。”

苏暖听罢，说到：“琴琴，别怕！苏暖姑姑马上就来。”

伴着轰隆的雷声，倾盆大雨哗啦啦地下着，雨水从山顶滚到山腰，在马路上形成一抹洪流，朝着山涧奔涌而去。

苏暖骑着电动自行车，开在马路上。车灯在磅礴的大雨里，显得很微弱。车身在雨水的奔流下摇摇摆摆。苏暖驾驶自行车淌在雨水里，艰难地前行。

她骑着自行车来到她爸爸出事故的地方，仿佛见到一个模糊的身影。那个身影矗立在暴雨和闪电中，伸出双手朝她挥舞着。闪电的光落在那一抹光影里，显出一张慈祥而带着温暖的微笑。

“爸爸！”眼泪从苏暖的眼睛奔涌而出。那是她在相片里才见到的微笑。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一个不小心，她的电动自行车被磅礴汹涌的雨水洪流冲下了马路。惊险万分之时，她抓住了路边的小树。而车子被雨水冲刷，一直滚落到山谷。

洪水汹涌，不断地冲刷着她的身体和小树。在小树根准备脱离泥土时，一双宽大的手儿抓住了她的双臂，那双手儿刚劲有力，使劲地拉着她逆流而上。

在闪电的照耀下，她见到了那个救她的人，是村里的小学老师，名字叫刘闻声。

苏暖从死亡的边缘被解救，惊魂未定，很想对刘闻声说谢谢，却无力言辞，只能默默地看着他，用眼神表达无尽的感谢。

刘闻声掏出身上的手绢，擦拭着她脸上和头发上的泥水，缓缓说到：“很多年前，也是像今天晚上，电闪雷鸣，下着大雨。八里外的刘家村有一个小男孩，半夜里突发疾病，发高烧、上吐下泻，已经惊厥。有一个村医冒着夜雨，来到小男孩的家里，给小男孩治病。在那个村医的精心治疗下，小男孩终于脱离了生命危险。在天色准备破晓时，村医带着疲惫的身体告辞。不幸的是，村医在回家的路上被雨水冲下山坡，不治而亡……”刘闻声讲到这，声音哽咽，已经说不下去。

苏暖眼角噙着眼泪，内心无比感动，五味杂陈，无法用言语表达此时的心境。半晌，她才沙哑地说到：“那个小男孩是你？而那个村医，是我的父亲？”

刘闻声点点头。他沙哑说到：“苏暖！这些年来，我一直想跟你说对不起！因为我，你才失去了父亲！因为我，你和你奶奶相依为命！”

苏暖摇摇头，说到：“这个不怪你！治病救人，是医生的天职。”

刘闻声说到：“所以，这些年来，我一直默默地守护你。你读大学的时候，我省吃检用，把省下的钱托你的好朋友借给你当生活费。你毕业后回到乡村当村医，我也辞去省城的工作，来到村里聘任为乡村教师。当你夜晚出诊时，我会默默地远远地跟着你！希望能守护你的平安！”

苏暖听罢，内心很感动，说到：“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当村医吗？我父亲走后，有一天夜里，母亲生病。半夜三更，大雨冲毁了道路，山路塌方，阻断了去镇里和县城的道路。我母亲高烧惊厥，最终不治！当时我还年幼，我想着，如果当时村里有医生，我母亲就不会离去。所以，我毕业后，选择回来当一名村医。”

刘闻声眼角温润，他默默说到：“苏暖，谢谢你这些年默默地守护着村里的老人和小孩。谢谢你默默地付出！未来，就让我来守护你！”

大雨依然持续，一辆车子开着灯光，在雨水冲刷的马路上缓缓前行，朝着黄家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