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配的干河

苏醒的干河

文∕黄平

四十年后，第一次乘车行进在经过东风煤厂（已废）七弯八拐前往补郎干河的路上。在我的印象中，干河是一个极偏远和贫穷的山村，因为老家窝子几代人的媳妇中就有好几个来自这个村。不知何年何月煤厂已消失在岁月深处，就连影子都无处可寻。四十年前，去东风煤厂，遇到拖煤汽车过路，灰尘如浓雾紧跟。泥石结构的公路只到煤厂，根本没公路通干河村。而干河村与外界联系，包括赶乡场都得靠人挑马驼，并且走的全是些羊肠小道。如今，水泥硬化的公路穿过东风煤厂，在半山腰弯来转去的前进，车轮摩擦路面的声音，细得像风过草原一样的响声。而路两边的成排、成林的树，隐隐约约的山谷、峰峦，或远或近的鸟鸣，让人感受到这边远山村，今非昔比的宁静与祥和，感受到大山深处世外桃源般的幽然明净，感受到人们追求美好的积极向上。

对于补郎乡干河村，我既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在老家窝子，有好几个嫂子都来自于干河，她们和她们的子女都曾在我面前无数次提到过干河村的名字，说到干河的前世今生。陌生的是我从来没到过这个村。

与政协助副主席、县财经领导小组组长郑厚茂老哥乘车前往，参观了干河村新建的豆腐厂与在外打工回村创业的吴姓三兄弟创办的“秀弯”养殖场，午饭后又赶到猴场乡沙子村调研帮扶。并因此思考如何从全县角度将育肥猪与育肥牛纳入政策支持的保险范围，以助力如此产业的发展。于是，根据郑兄的意见，与国寿财险公司联系，请他们派人调查了解情况，拿出一个切实可行的投保方案，然后与畜牧中心联系，从全县角度考虑解决育肥猪与育肥牛如何投保的问题，以防风险，减少损失，我们金融办负责他们保险公司与畜牧局、扶贫办、财政局等有关部门协调配合并跟踪督促抓落实。

一个村的变化，是一个时代的缩影。水、电、路是最基本的体现。学校是村里最好的房子。农村医保大多数成了普遍的自觉。精准扶助贫对象纳入县、乡村有关包保部门和人员的责任。

从产业上来说，兴办的豆腐厂，在人、财、物的资源利用于整合方面，既有结合实际的创新，又有市场导向与利益激励、带动贫困户增收的机制。豆腐厂用水是从附近山洞抽出来的水，并采用传统方式加工生产豆制品系列。为了改进生产方式以提高效率，他们经过多次试验，对加工设备进行改进。给打浆机“戴帽”就是他们试验中的一个改进。用柴火熏炕豆腐的钢架梭式更换也是他们自主设计的。而厂房选址在该村唯一最大的山间坝子边上，厂房虽已建成，并且已分出豆浆房、原料房、煮浆与制品房，成品房，但有一片岩露在水泥地面，像一幅小型的军用沙盘地图。

豆腐厂前平坦的山间坝子，都属于该村村级公司集中流转的土地，全都种上荷兰豆，当地人称大肉豌豆。刚种下去十来天，没想到无法保住这豆的正常生长。村里对策，有人提议扎茅草人吓一吓冒芽豌豆的天敌，可这方法不管用。有人说以抛撒食物喂鸟的方式保苗出土生长。可是，无论撒啥了粮，都无法阻止刚冒出来的肉豌豆芽香嫩的美味对喜鹊的诱惑，只要豆芽一拱出地面，成群的喜鹊就爱风卷残云的一扫光。村里的小组长吴某说，他是用苞谷打碎后，再拿苹果切成细丁并发酵，香味很好，然后再拌进草枯剂与老鼠药，在豆地中四处撒放。我说喜鹊多也是生态好的体现，不应伤害。吴反驳说，多得成群、成灾，要不想办法，好不容易种下的豆，一点收成都得不到。我问吴某这样做的效果如何？他说只要吃，保证药死，因那枯草剂可让这些喜鹊从内脏烂起。那曾想他精心设计的方法，因为喜鹊太奸（聪明）而落空，不吃他所做的拌来撒在地头的“好东西”。

说话间，吴某指着村办公室前的山上树林让我们看，那喜鹊真多，除了树上于说我建议说，用大棚最保险，一举多得。可吴某却说，如果这样，恐怕到头来，连本都保不了，费力不讨好。我想了想又说，那就改种茶叶、韭黄之类，既环保，又有收益。只不过种茶叶，前三、四年只有投入，这得引进有实力又懂得加工与市场的企业，从用工上带动农民增收，特别是纳入精准扶贫的贫困户。在场的人对这一想法都觉得不错，分点头。这时候我们看到，喜鹊的多，连停在村公路上的小车反光镜上都站得有。它们不时地往林木之下与沟里、田里窜来窜去的寻找食物。可见豆划开成群成灾并非虚言。

午饭前我们在这山高谷窄的村里走了走，壁立的高山像随时都会倒塌，可千万年来却未曾有过任何危险，山下山上，那些民房安安稳稳守候着山间贫瘠而朴实坚定的美好岁月。很多村民住的房子还是老式民房，石板房与瓦房。建水泥平房的人家，可能不超过20%。但大部分村人有一个共同的特点：房前屋后，盆景盘得专业，并且大多都是就地取材。县政协驻该村的第一书记、队长张华说，这个村的人家所盘的这些盆景，有人送几千块钱一棵他们都不买，说是要留来看。这是一个观念问题，既好又不好。好的是他们喜欢生态美的环境，不好的是有增收的机会不懂得珍惜。

从新建的村办公室向左上方看，壁立千仞的巨岩上有一个山村，县政协的张晓杨说他上去过，那里的人家，建房不占地，只占光岩板，在那里，房前屋后的岩旮旯，就地取材盘整的那些盆景，就仅是他们所盘整的古藤都比脚杆粗大，而且弯来拐去的那形状，如蟒似蛇。还有盘得活灵活现的像各种动物的盘景。你要去看可以，任你出多少钱他们都不会卖的！他们不但珍惜土地，敬重土地，而且懂得如何用心珍惜自然，维护自然，享受自然。

午饭前在村办公楼小院休息时，一位三十多岁的小伙摘来十几个青苹果，样子不好看，但吃起来口感极好，脆而甜，水分充足。只可惜他从云南带回五棵，只栽活两棵。有人说可以大量种植，凭这口感，应好卖。也有人说，现在吃的东西，不但要求不施化肥，不打农药，而且还要既好看，又好吃。

张华说，他初到干河村时没办公室，一年多时间，在政协与建行的多方筹措下，修路、办厂、建办公室等已投入二三十万元，村里的面貌改变多了——村里产业从一穷二白开始，在探索中有了明显起色。张华有感慨地说，办公室才建得一层的时候，准备建二层时，水泥把空的地方都堆满，包括卫生间。早上起床，四周都是妇女在地头做活路，不像晚上可以随便撒尿。没办法只好硬挨着，先把卫生间的水泥移开后，再解决问题。现在两层楼的村办公室建好了，村公路水泥硬化了，村里人家有自来水了，而且这水是没有任何污染的山泉。从经济上讲，干河村真干。但从精神上讲，干河村人并不干，只要借扶贫攻坚的东风，把村里的基础设施改造好，理顺发展思路，今后有人带头，要不了两三年，干 河村在经济上就可以翻过身来，继续发展。郑笑道，到时干河不干，还会有水了。我说，干河虽然曾经干过，但脱贫攻坚，政协来了，建行来了，县乡包村干部来了，驻村工作队来了，政策之水源源不断，哪有不能脱贫的道理？更何况，干 河的山是绿的，干河的山藏有泉水，不管是人或是山，都是有潜能的，只要把这潜能发挥出来，干河就会绿水长流，青山如画！

建行普定县支行副行长王某某讲，他们除了投资十几万加强村基础设施建设外，还支助了二十多个学生，并承诺直供到他们大学毕业就业为止。这就从长远发展的角度给这个村注入的长流之水，希望之水！下一代有知识，有技能、有良好的社会关系，就会增强反哺家乡的力量，就会让这样的家乡在扶贫攻坚的大好政策中苏醒后，展翅飞向未来，飞得越来越高，越来越远，越来越充满活力、充满希望。

陪同郑领导走访该村的秀弯的吴家养猪场时，除了解决育肥猪保险问题外，郑还给村干部说，吴家几弟兄在外打工挣得些钱后，一起回老家创业不容易，要像保护大熊猫一样帮他们创造好环境，包括引导他们把产业做好、做强、做大，要经常关注他们发展需要，竭尽全力地为他们搞好服务，让他们自己赚钱的同时，带动贫困户增收。政协常委、某委主任张晓杨讲，干河村还有上千亩土地可流转来种植养猪需要的青饲料，还可以种茶叶。我建议与县里的白茶公司联合作流转土地种植不愁销路的白茶。我们县有几家白茶公司，都落户龙场乡（现在的穿洞街道办），每年春天，仅采菜就需要用工上午人，时间需要一个月（大概），开出的工费就达五六百万元。如果加上平时除草、施肥、防虫（生物环保方式）等，可带动贫困户增收千万元以上。这是一举多得的产业，值得考虑。郑副主席说，请乡村和扶贫工作队好好协商考虑，考虑好后给他讲，他就负责联系落实。

郑厚茂副主席还给村干部提议，春节时以“晒被子”活动评选孝顺媳女，并且要求搞“突然袭击”。郑还说，帮扶要帮在思想上，帮在产业上，要让他们自己主动求发展，主动创收，主动尽孝道，讲卫生，讲文明。只有这样，乡村发展与文明创建才有源头活水。

不过，说到文明，村干反映，组织村里人种大肉豌豆，其他人督工，好好的讲，叫那些人当着自家的事做，没多少人听，爱磨洋工。而一位村干看不惯就爱骂人，所以请这位有手有嘴的村干部监工，做工的人担心着骂就得抓紧做。虽然这位村干督工方式不文明，但却很有效。有一次，一伙年轻媳妇、五六十岁的妇女在地里做工，她们和大家都边说边笑，慢摇慢摆上做，这位村干就高声大气地骂她们：“你们是在赶伴？”这话一出口，那些人赶紧加快速度的做。在黔中农村，赶伴是指牛马猪狗等牲口发情时，聚在一起寻求生理需要能得到满足情形，这种骂法，既骂得重，又骂得似乎有点文明。有一位年轻人说雪凝天气，一网可以捕获几十只斑鸠。这位村干转过话题，说村里某家母牛这个时候正在生崽。年轻人明白被骂了，是说他把牛Ｂ催大了，但又不好反驳。由此可见，村有村情，村有村道，在脱贫攻坚工作中，要深入实际调查研究，根据情况，依靠基层，依靠群众，想办法形成利益激励机制，让村干与民众都能发挥积极作用是很有必要的。